他記憶中的沈柔,天真爛漫,溫柔善良,最端莊不過的世家貴女,連聽了略露骨些的戲文,都能害羞的紅了臉。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能夠麵不改色做出這種事。
衛景朝暗自歎息。
他這輩子一向謹慎,在外頭時戒心頗重。
十裡秦淮河上的魁首都沒能騙得過他,結果在這生澀少女手中翻了船。
怨隻怨,她偽裝的太純真。
恨隻恨,他太信任她。
可是,沈柔若有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就能借著身體上的勾纏來拿捏他,那她可就想錯了。
衛景朝瞥了眼床榻。
既是她蓄意勾引,成全她又何妨。
隻要她彆後悔,他會讓她知道,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沈柔醒來時,偌大的房間內靜悄悄的,唯有鐘漏聲滴滴答答,訴說著獨自一人的孤寂。
床榻上狼藉一片,有腥膻的味道,銀鉤上掛著她鴛鴦戲水的肚兜。
四周寂靜得令人心慌。
沈柔盯著雕花的床頂,雙眸逐漸蒙上一層霧氣。
就在一個月前,她還在想著自己的婚禮,自己的洞房花燭夜。父母早已為她準備好十裡紅妝,她會有盛大的婚儀,有滿堂賓客,有俊美夫君。
她鮮紅的嫁衣,都已繡了一半。
從宮中請來的教引嬤嬤說,她成婚當日,會在青廬中徹夜燃燒龍鳳紅燭,夫君會溫柔地與她圓房,會在第二天早晨,等她一同起床,拜見翁姑。
今天,她醒來,卻隻有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四周靜得可怕。
沈柔閉上眼,自嘲一笑。
本就不是成親,不該有期望。不期望,便不會失望。她早就一無所有,像是溺水的人,攀伏著衛景朝,才能在無儘風浪中求得棲身之地。
她不該想那麼多。
她早已不可能做他的妻子。
又怎麼能期待,他以妻子的態度對待她呢?
可是……她曾經是真的,滿心歡喜,期待著嫁給他。
沈柔翻了個身,將臉埋在枕頭裡,眼淚很快浸濕了布料。
衛景朝進門時,便聽到她壓抑的哭聲,像是訴儘滿腔委屈。
他刻意加重了腳步聲。
沈柔果然飛快地扯過一旁帳幔擦了下眼淚,才翻身看向他,通紅的眼睛睜著,霧氣蒙蒙。卻仍是下意識露出個嬌豔的笑,沙啞的嗓子婉轉柔媚:“郎君……”
衛景朝看著她的模樣,心腸沒有半分柔軟。
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淡淡開口:“沈柔,昨夜是你給我下了藥。”
他一張嘴,便是定罪。
神態冰冷,無情至極,昨夜的溫柔炙熱,似乎是一場大夢。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沈柔心底仍是不可自抑地劃過一絲寒意與失落。
她止不住去想,若是個陌生的妓子這樣算計他,大約也就是被如此冷待吧。
可見,他是分毫不念舊情了。
沈柔定了定心神。看著衛景朝,坐起來,被子從胸前滑落,露出身上青紫的痕跡。
纖細的指劃過自己心口,落到峰巒上,指著上頭格外駭人的痕跡,“藥是我下的,但這個,可不是我逼著郎君弄的呀。”
她嬌柔一笑,媚眼如絲,“郎君可不能將自己乾的事兒,都算在那藥頭上,藥多冤枉。”
衛景朝那張道貌岸然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恥與尷尬。
他帶著寒意的眸子掃過沈柔的身子,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語氣中的輕蔑顯而易見。
沈柔垂眸,長睫翕動,輕聲問詢:“妾清白之身給了郎君,莫非郎君不想認賬?”
“縱使不認,你待如何?”衛景朝低嗤。
沈柔臉色一白。
縱使他真的不認,她也不能如何。
昨夜的事兒,本就不算什麼大事。
若他念及舊情。
那昨夜便是奪了女子清白,得對她負責,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若他不念舊情,那就不過是狎妓,與一個妓子一夜春宵。
世上,從未有睡了妓子還要負責的道理。
沈柔攥著床角流蘇的手,緩緩收緊。
衛景朝盯她半晌,見她臉色越來越白,越來越慘淡,才冷淡開了口:“稍後會有人接你離開這裡。”
沈柔聞言,驀然抬頭:“接我去哪兒?侯府?”
衛景朝看向她,沒有錯過她眼底期冀與盼望。
他毫不心軟,淡聲碾碎她的希望:“沈柔,衛家是皇親國戚,容不下逆臣的女兒!”
言外之意,便是她不可能進長陵侯府。哪怕是做妾,哪怕是為奴為婢,也不行。
沈柔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他話中意思:“你要我做你的外室?衛景朝,我是你的未婚妻!”
衛景朝居高臨下看著她,笑了一聲:“我的妻子,隻會是高門貴女,你不明白嗎?”
譬如,昔日的平南侯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