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兩指蔥白撚起白子,在空桌上落點,每落一子她便說出一句:“乾一門青龍攬月,坎三門瑞澤,坤正門……”
無論是觀眾還是大部分選手都一頭霧水,但荀以頃眉頭卻狠狠一抽。
他已看出顧之桑是以奇門八宮位為方向,每一個棋子落下的點,都是彆墅裡那些小風水局所處位置在奇門八宮上的體現!
荀以頃自問也能做到,但必須借助羅盤比對,這讓向來自傲的他有些難以接受。
六子落下,形成一個星象雛形。
顧之桑再抬眼時已有厲色,“此宅內有六個活局,已經旺不可言,而正廳牆上那幅畫更是處於一個中心陣點,把整座山的靈氣都彙聚於此。也就是說,這棟宅子就像被架在運勢的火上烤,古時這種宅邸布局都需要王侯將相、有大功名者來配,普通人根本就壓不住這種勢,反而會盛極轉衰。”
荀以頃不以為然,“那又如何,你不會想說是這些福澤害死了這家人吧。”
“僅僅是福澤自然無礙,但那主陣點還有兩個問題。”
顧之桑淡淡一笑,“陣點之處掛一‘靜’字,靜音同‘鏡’,在術數中有鏡中月水中花之意,會使虛實顛倒陰陽錯亂,真變假福轉禍;而裱字之物又是玻璃麵,更是加深了鏡麵的轉折,所有彙集而來的靈氣和福澤全都會逆轉為陰氣!”
“此極陰的陣點同其他六個局彙合,重新組成了一個環環相扣的活局——七殺絕陰陣。”
所謂‘七殺絕陰陣’,乃風水典籍中的組合大陣,用於謀財害命,在這靈氣匱乏的世界能借助術數手段使出,這個風水師確實有點本事。
她看向一旁高峙,“那幅字是你父親寫的吧。”
高峙連連點頭:“沒錯!那博古架原先是個放置資料的櫃子,我父親……在火災中身亡時,那些資料都被焚燒了,唯有這幅字在大火中安然無恙,後來我們重新粉刷後,也是在那布局的風水師建議下,把這幅字掛在正廳牆上。所以這才是真正的特殊物品。”
顧之桑笑了,“你父親死於火災,親手筆書的字又被掛在事發地,這相當於一個鎖魂的媒介,把你父親的亡魂鎮壓在此字中,無法進入地府輪回。”
“此處又是運勢轉劣最濃的陣點,源源不斷的陰氣會撕扯被鎖住的亡魂,讓它痛苦不堪,血親後代也會因此而受牽連;我想這才是造成你家人慘死的原因。”
高峙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已然慘白。
顧之桑又道:“你父親身亡前,這棟彆墅的風水是很好的,那時你家裡如日中天財源廣進;從他死後這幅字被掛上的那一天,福禍便開始顛倒,我想你心裡應該知道是誰了。”
是的,他們家的慘劇確實是從父母死亡開始的。
高峙的確想到了一個人,可他怎麼也不願、更不敢相信。
“除了陣點和殺陣之外,那風水師應該還改動了幾處地方。”顧之桑放下棋盒,回憶起今天看到的布局。
“你們家彆墅麵山南的窗戶,是不是都被改了。”
高峙仔細回想,隻隱約想起點片段,“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大師說家中死人不吉祥,需要改窗散氣。顧大師,難道這也有什麼門道嗎?”
一直在攝影棚關注的導演李成河,在顧之桑開口時就讓人快跑去南邊,拍攝彆墅的窗戶。
從這個方位往窗外看,能看到連綿不絕的山體和林蔭,風景是很美的。
而仔細拍攝細節,觀眾也注意到了不對勁。
【這個窗戶好奇怪啊,有點像古時候的推窗,就是玻璃顏色紅彤彤和整體風格不太搭吧。】
【為啥每個窗門上都打了一對銅環兒?好像……】
顧之桑:“鏡麵玻璃刷紅漆,掛銅環,又是從中推開麵像山路,你不覺得這些窗戶很像一扇扇門嗎?”
高峙:“……確實是。”
“我再問你,山體最南麵是不是安置著你家的祖墳。”雖是問句,但顧之桑的語氣卻是篤定的,“陵園大門坐南朝北,同你家這些窗戶隔山相望。”
高峙越聽越惶恐,兩手發麻無力,見他兩眼發直的樣子,顧之桑就知道結論了。
她也懶得賣關子,語速加快,“魯班門的祖師爺曾說過這麼一句話,‘二家不可麵相對,必主一家退;我好他不好,他好我愁悶’①,這就是‘朱雀煞’。你這陽宅本和祖宗陰宅隔山相對,被祖宗庇佑,可改窗為門後便成了對衝凶煞。”
“想要化解‘朱雀煞’有兩種方法,其一就是在門外懸掛八卦鏡,鏡麵玻璃也有同效,但這是一種攻擊法。若是普通鄰居也罷,你這攻擊的可是一群陰物!”
還是自家祖宗!能討到什麼好?
解釋著,就連顧之桑也不禁在心中感慨,這布局的風水師真是又狠辣又手段巧妙。
至少讓她來,是搞不出這麼多花樣的。
“七殺絕陰陣本就傷及根本,又犯‘朱雀煞’,居住者長期在處於這種環境下不橫死才怪呢。”
高峙怔了許久,才顫聲問道:“剛剛大師說,朱雀煞會令兩家此消彼長……”
“沒錯。”顧之桑睨他一眼,看來這人是開竅了。
“因為陣點裡壓著你父親的魂魄,兩大凶陣隻會傷害他、以及他的至親,但反哺給你家祖宗陰宅的運勢,卻又源源不斷地滋養著同宗其他的後輩。”
血淋淋的真相撕開,其實背後主使是誰已經很明確了。
顧之桑之所以能沒見麵就直接算出高峙的基本信息,是通過那副‘靜’字。
'相’術中有一分支為‘祘字’,通過一個人寫出的字,就能看出他的生平、推演他的族支。
見到高峙本人後,顧之桑又通過麵相更細致地推演,算出他的親人中僅剩一個叔叔,也就是他父親的弟弟。
這個叔叔同他父親的親緣並不緊密,他們應當是同父異母,但在高家族係中,此人同高峙父親一樣,都是高家的血脈後代。
高峙父親一脈被凶陣壓住後,他們被吸走的、高家祖上所有的氣運都會流往此人。
而更歹毒的是,高峙一家會成為另一脈的血包、甚至替死鬼;
哪怕是對方造的孽障,最後也會因為逆轉陣法的緣故,轉移報應到高峙一家人的身上!
巨大的信息衝擊已經瓦解了高峙的理智,他隻感覺眼前發黑,極端憤怒讓他喘不過氣。
【挖槽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我聽得雲裡霧裡,總之這哥們兒一家是真慘啊。】
【原來對門戶會犯煞嗎??!我家住宅就是板正的對門式樣,主播能不能給個化解方法啊?!】
【這哥們兒姓高,還有這麼大一宅子,雲城姓高的有錢人……】
眼瞧著直播間有人試著扒高峙信息,知道高家背景的李成河在耳麥裡直打信號,主持人大劉匆匆道:
“好了各位觀眾,下半場比賽的結果都已明了,本期直播到此結束,高能剪輯版會在三天後上傳,我們下一期節目不見不散!”
顧之桑瞄到彈幕的求助,在直播結束前道:
“溫和化解的方法很簡單,在門上貼‘天官賜福’就行了。”
說完,直播便被掐斷,剛一結束麵無血色的高峙便‘咚’的一聲跪在地上,他眼底猩紅充滿恨意,“顧大師,我求您幫忙破了家裡的凶陣,是我當時無知,害了父親。無論要付出什麼報酬和代價,我都不能再讓他的亡魂受苦了啊!”
他還想再磕頭,卻發現怎麼也彎不下去腰。
顧之桑提著他的肩膀,輕輕鬆鬆把他拉了起來,“彆跪我,你不說我也不會放著一個的陰魂在陽間滯留。”
沒辦法,她這人就是看見鬼便走不動路,什麼陰私都要插上一手。
“我會幫你做法破陣,不過要在明日醜時,還需要你提前去準備一些東西。”
顧之桑:“最關鍵的是得先來後到啊,前麵還有個人排著隊呢。”
被拉到單獨直播間的宋塘已經等了一下午,從一開始的焦急惶恐,到看節目看得如癡如醉,已然忘了自己的劫難。
聞言他回過神來,忙開麥道:
“顧大師救我!我排著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