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時覺得自己似乎被那個命不久矣的青年當成了騙子。
但她掰手算了算,發現這人居然是她近半個月來第一個開張的客戶,頓時決定原諒他。
況且她說了如此大實話,這青年居然也沒站起來揍她,宋南時當時就感動的一塌糊塗。
這兄弟,好人。
她坐在二麻子橋旁自己的攤位上,和那青年的攤子斜對麵隔了三四個攤位,憐憫的打量著青年。
可惜好人不長命。
造化弄人。
青年坐在攤位旁,閉著眼睛假寐,兩條大長腿一條伸直一條曲起,對周圍的一切無動於衷。
換句話說,他攤位上沒什麼人,所以他才能這麼摸魚。
宋南時又看了看自己的攤位。
一隻寒鴉和她對上視線,拍拍翅膀嫌棄的飛走了。
宋南時:“……”
放眼望去,一整條街上,再也找不出第三個和他們一樣冷清的攤位了。
她狠狠地共情了。
按理說,在修真的世界裡,算命這種事情應該挺吃得開,宋南時靠著算命養活自己也不至於窮成這樣。
但可惜的是,這年頭大家都聽不得真話。
偏偏宋南時被師老頭教導的時候就立過誓,跟著他入此門,無論算出什麼,都不可說謊。
她十二歲的時候第一次擺攤出卦,碰見的第一個顧客讓她幫忙算算自己老婆有沒有出軌。
她開卦算了算,發現他老婆倒是好好的,但他自己出軌了不說,他的那個情人還給他戴了個綠帽子。
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顧客,宋南時積極的把這個附加信息告訴了他。
由於沒控製住音量,當時半條街的人都看了過來。
那人顯然也是個聽不得真話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站起來就要打她。
還沒給錢。
從此以後宋南時一戰成名。
但這個成名的結果就是,鎮上的人都知道她算得準,但沒幾個敢來找她算的。
從那以後,宋南時就自修了一門《說話的藝術》。
所以,這青年,絕對的好人呐!
不知道是這個青年開了個好頭還是她今天的卦真的起作用了,她出攤半個月沒開張,今天一天倒是又接了兩個單子。
一個是個遮遮掩掩的小哥。
他坐下就道:“我做生意失敗了兩次。”
宋南時點頭:“嗯。”
小哥:“所以我想找半仙您算一算,我現在手裡的這個生意還會不會再失敗,我的出路又在哪裡。”
宋南時當著他的麵起卦。
破財的卦,還是一破到底。
宋南時沉默片刻,在小哥殷切的目光中,從自己的儲物戒中抽出了一張名片,道:“你可以考慮一下這個。”
小哥看了一眼。
富婆重金求子,通訊符xxxx。
小哥:“……”
他沉默半晌,大徹大悟道:“我明白了。”
他捏著名片走了。
到下午,又來了個小姐姐。
小姐姐一坐下就道:“算姻緣。”
宋南時最喜歡算姻緣的,當場就開卦。
然後她又沉默了。
這姐們身上的紅線都快亂成了麻。
她想了想,試探道:“您是合歡宗的?”
小姐姐嬌笑道:“你這小卦師有點兒本事。”
宋南時:“……”
紅線亂成這樣,這合歡宗的姐們高低也得是個門派骨乾。
這時,小姐姐已經道:“我有個大師兄,一個小師弟,大師兄一夜七次,一次半個時辰,小師弟一夜一次,一次一夜,奴家不知道該選哪一個,還請大師解惑。”
宋南時:“……”
實不相瞞,這個頻率這個時長,如果不是修士的話,她會建議他們看看男科。
她看了眼小姐姐的臉色,發揮說話的藝術:“小孩才做選擇,大人當然是全都要了!”
小姐姐心花怒放,滿意的離開。
一天裡,這兩個卦算的宋南時心力交瘁,到了收攤的時間,她迫不及待的收拾東西。
然後一抬頭,就看見那青年正盯著她看,神情頗為一言難儘,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了。
他也正收攤,宋南時一看,好家夥,一個沒賣出去。
明白了,這還是個窮鬼。
命不久矣了還這麼窮,可憐。
摸了摸衣袖裡那隻不知為何蔫巴巴的烏龜,宋南時決定發揮一下臨終關懷精神。
她走過去,問:“兄弟尊姓大名?”
青年看了她一眼,聲音低沉:“雲止風。”
宋南時道:“我叫宋南時,雲兄弟,你我一見如故,我再免費送你一卦,幫你算算你的財運如何?”
雲止風可有可無:“隨你。”
宋南時再次起卦。
然後,她的龜甲裂了。
宋南時:“……”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手裡的龜甲。
她是算財運又不是算國運,你裂個什麼裂?
還是說這龜甲真的用太久了?
宋南時抬頭看了一眼雲止風的粗布衣裳,覺得還是後者的可能性大一點。
雲止風倒也不失望,隻道:“你的龜甲多少錢,我賠。”
宋南時大氣的揮手:“不用,我回去就把那小烏龜的龜殼扒了,龜肉還能燉個湯呢。”
宋南時衣袖裡,小烏龜狠狠一抖。
雲止風似乎是輕笑了一聲,等她看過去的時候,他就又恢複了麵無表情。 他隨意揮了揮手,道:“就此彆過。”
宋南時目送他離開,這才轉身回去。
她要回去扒龜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