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昏沉沉,厚重的烏雲將陽光給擋得嚴嚴實實的,一絲光亮都沒透出,冷風吹來,又濕又寒,冷到骨子裡。
陳雲州將兩隻手揣進袖子裡,吐出一口白氣,問前麵趕車的劉春:“劉叔,看這天氣,可能會下雨,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廬陽?”
劉春抓住趕車的繩子,眯眼遠眺,無比肯定地說:“快了,快了,今天肯定到。”
昨天他也是這麼說的。
可現在走了一大半,即便懷疑劉春不靠譜,陳雲州也隻能暫且將就,因為他兜裡隻剩幾塊碎銀子,更因為他是個沒有原主記憶的穿越者。
五天前,陳雲州作為優秀扶貧乾部在回市裡接受表彰的車上打了個盹兒,睜眼就來到了這個陌生又落後的朝代,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客棧的客房中,舉目無親,好在隨身包袱裡還有點碎銀銅錢和幾封書信以及一紙公文,這才不至於讓他流落街頭。
通過這幾封書信和文書、告身,陳雲州約莫搞清楚了自己這具身體的身份。
原主也叫陳雲州,今年十八歲,去年高中狀元,而且還是三元及第,鄉試會試殿試場場拔得頭籌,深受皇帝賞識,被安排到了翰林院做編修,前途無量。
吏部尚書極為看好原主,將女兒許配給了他,隻待來年春暖花開就結秦晉之好。
本來是天胡開局的人生,但去年象州倉監朱溫時造反。
平亂後,皇帝秋後算賬,鴻臚寺卿朱溫清因為名字跟反賊頭領朱溫時僅一字之差,便被扣上了逆賊同黨的罪名,下獄抄家。
原主上書替朱溫清說情,皇帝一怒之下,將他貶到了南方偏遠之地廬陽縣,吏部尚書也退了親。
不知道原主是不是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一命嗚呼了,最後便宜了陳雲州。
但陳雲州寧願不撿這個便宜,他好不容易才乾出點成績,獎狀都還沒拍到老爺子麵前,就這麼穿了,實在是不甘心。
陳雲州放好原主的東西,在客棧躺了兩天,始終保持著醒來的姿勢,隻希望睡一覺就穿回去。可惜躺得骨頭都痛了,睜開眼還是這簡陋的客棧。
回去無望,身上銀錢也沒多少,陳雲州隻能拿著原主的東西去廬陽縣赴任了,好歹也是個正兒八經的鐵飯碗。
於是,陳雲州便雇了劉春送他去廬陽。
劉春身材矮小,人看起來也老實本分,應該沒什麼歪心思。即便有,就他那身板,誰乾掉誰還不一定呢。
就是他這老馬實在是太慢了,說好兩天的路程,這都第三天了,連縣城的影子都沒看到。
陳雲州支著下巴:“劉叔,今天天黑之前到達廬陽縣城,我付雙倍的錢。”
“好嘞!”劉春吆喝一聲,用力一甩鞭子,催促老夥計快點。
隻是沒走多遠,他忽然拉了拉韁繩,放慢了速度說:“公子,前方有個老婆子在衝咱們招手。”
聞聲,陳雲州抬頭就看到一個乾瘦的小老太太拄著根棍子站在路邊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們,估計是想搭個便車。
陳雲州上輩子在鄉下見多了,鎮上的車經常順路搭載腿腳不便的老人。他對劉春說:“停一下吧,要求不過分就答應,若是為難就彆管了。”
“好嘞。”劉春停下馬車問道,“嬸子,有事嗎?”
老太太指著自己的左腿說:“好心人能不能順路捎老身一程?老身走親戚扭了腳,我家就在前麵不遠處的周家村,你們把我放路邊就行,不會耽誤你們事的。”
順路的事,而且他們還可以向老太太打聽一下現在到什麼地方了。劉春便指了指車子說:“那你上來吧。”
“謝謝,謝謝,你們人真好。”老太太千恩萬謝地上了馬車。
等她坐穩後,車子重新發出,劉春便向她打聽:“嬸子,這到廬陽縣城還有多遠?”
老太太拍了拍胸口說:“你算是問對人了,我們村子到縣裡走路半個時辰左右。”
說完,她看向旁邊明顯是主子的陳雲州:“小夥子第一次來廬陽吧,走親訪友還是做買賣啊?”
聽說還有半個時辰就到,陳雲州心情放鬆,隨口開了個玩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謀生的路子。”
“找活兒乾的啊?”老太太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小夥子長得白白淨淨的,這麼俊,肯定能找到不錯的活計。”
陳雲州摸了摸鼻子,怎麼感覺這話有點不對勁兒呢,什麼叫長得俊就能找到活兒?他又不是去賣身。
算了,跟個老太太計較啥,陳雲州閉上眼睛琢磨一會兒到了縣衙怎樣才能不露餡。畢竟認真說起來他其實是個冒牌貨,對古代官場的規矩什麼的都一竅不通,要是被人拆穿就麻煩了。
一路無話,馬車走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老太太忽然指著斜前方路邊的幾座房子道:“那裡,離路邊最近那家就是老身的家,勞煩你們了。”
劉春將馬車停靠在了路邊。
老太太立即扯著嗓子喊道:“大壯,二壯,三壯,娘回來了,快來扶娘。”
話音一落,最大的那座房子裡就衝出來三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後麵還跟著個弓背老頭。
幾人氣勢洶洶地衝到馬車旁,將馬車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