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檀從軍後一路累積戰功,因為表現優異又有勇有謀,慢慢便升至軍使。
隻不過他官職調動,從岐陽改戍博陵,霍檀直接做主,一家人都搬來了博陵。
因霍檀實在太過英武,博陵防禦使呂明繼便賞賜了這一套藕花巷不算大的宅院。
霍家是左右兩跨的院落,從大門口進來就是一塊沒什麼雕飾的影壁,影壁之後就是正房並東西兩間廂房。
而影壁之後單開了一扇月亮門,可以通到東跨院。
東跨院一直都是霍檀獨居,因此崔雲昭和霍檀的新房也在這裡,跟正房也就隔了一道門。
此時正房大門開著,裡麵或站或坐了幾人,上首的兩把椅子空著,顯然老太太還沒過來。
林繡姑明顯地鬆了口氣。
她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捏著兒媳婦的細手腕,不由尷尬一笑:“好了,咱們進去等吧,外麵怪冷的。”
她的嗓門大,這一句話,就把門內的人都吸引到了目光。
崔雲昭前一世同他們說不上熟悉,也就同霍檀的幺妹關係更好一些,所以倒也不是很緊張。
崔雲昭跟著林繡姑進了正房堂屋,很乖順地站在了霍檀的身邊。
霍家的人口很簡單。
霍展是獨子,父親早年因為戰爭故去,隻剩下寡母拉扯他長大。
後來林繡姑和霍展成婚,兩個人一共養大了五個孩子。
“你們略等,我去請祖母。”
說話的是霍檀的長姐,名叫霍新枝,她今年二十有二,因丈夫戰死而寡居在家。
霍大姐是個高高瘦瘦的身型,臉長細瘦,顯得有些刻薄。
她聲音也冷冰冰的,有些滲人。
林繡姑就連忙說:“枝娘你快去,柳丫頭,去把熱好的茶水取過來。”
跟崔雲昭記憶裡的一樣,她嫁入霍家之後兩邊其實都很不適應,林繡姑一般不怎麼使喚她這個兒媳婦,隻讓兒女們做事,就連今日敬茶的茶水,也是霍新枝和霍檀小妹霍新柳提前煮好的。
這樣也挺好的。
因為要不了半年,他們也要搬離這個窄小的一進宅子。
崔雲昭安靜站在霍檀身邊,忽然感受到一道好奇的視線。
她微微抬起頭,就看到坐在側登上的少年郎正好奇看著她。
少年人生得濃眉大眼,很是喜人,他同霍檀長得不怎麼像,卻也依舊是好看的。
崔雲昭自然記得他。
誰會不知道名滿天下的忠武大將軍霍成樟。
隻不過此刻,大將軍還是個小屁孩。
現在的霍成樟剛剛十三歲,還沒長開,身量比崔雲昭還要矮,還是個小孩子模樣。
他看崔雲昭回看她,倒是不怎麼意外,隻是衝她咧嘴一笑。
看起來很是活潑。
在他身邊坐著的是個更小的男孩子。
因為生來就體弱多病,所以看上去很是瘦弱,瞧著隻有六七歲的模樣。
但崔雲昭知道,霍成樸已經八歲了。
隻一個照麵,就把家裡的所有人都見了一麵。
忽然,一道尖刻的嗓音響起:“哎呀,千金小姐果然排場大,這都什麼時辰了,才想起給長輩敬茶。”
不,不是所有人。
還有一個家裡最讓崔雲昭頭疼的老太太,此刻才隆重登場。
老太太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先後送走了丈夫、兒子和長孫,一輩子經曆的事情太多,閱曆其實很是豐富。
但她為人實在刻薄,有些話,崔雲昭經常不知道要怎麼接。
就比如現在。
林繡姑和霍新枝一左一右扶著她坐到了主位上,然後就各自落座,林繡姑立即說:“娘,九郎他們兩口子等好久了,一早就來了。”
崔雲昭有些意外她的維護。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細長眉眼的刻薄老太太就開了口:“哎呦呦,誰不知道你們家攀上了高枝,娶到了人人都想娶的崔氏女,怎麼娶了崔氏女就能當皇帝不成?”
“那我是不是還要敬稱你一句太後娘娘呢。”
崔雲昭:“……”
咦,這話也沒錯啊。
前世霍檀雖然跟她和離了,但他最終還是當了皇帝,這麼來看,確實沒錯。
不過這話私底下說說就算了,這麼大咧咧說出出來,真是生怕一個腦袋不夠砍。
林繡姑被她說得不敢吭聲,倒是霍檀微微蹙起眉頭。
“祖母,不可妄議政事,怎好這般不敬皇室。”
霍檀的語氣很平和,也隻是就事論事,誰料到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不經意看到了那嬌嬌柔柔的千金閨秀。
“你看看你,娶了個千金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還來頂撞你祖母,”老太太哎呦呦捂胸口,“咱們家就是普通軍戶,攀不上那等高枝,我早說過了,叫你娶你表妹,你就是不聽我的。”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那有新婚日說這樣喪氣話的,這老太太被在霍家作威作福慣了,加上霍檀又不如她願,娶了個她不想要的孫媳婦,當著新人的麵就撒起潑來。
這樣的場麵,崔雲昭是不能說話的。
不過她也全然不往心裡去。
因為有人會開口。
果然,霍新枝倏然開口:“祖母,鬨夠了嗎?鬨夠了就讓大弟弟媳敬茶。”
老太太倏然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