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皎也慌,想到那把偏向自己的傘,她不由有點心虛。
希望病中的太子不會記起自己那天的小動作,從而遷怒到她,將這筆帳算在她頭上。
因為心虛,太子在山上修養這幾日,陳皎便格外儘心。
山上的慧言禪師精通醫術又與太子關係甚好,這次便是由他和另外幾位禦醫開方子。
陳皎也跟著殷勤地跑上跑下,還幫忙在火旁盯著其他人煎藥。
這倒不是陳皎偷懶,不想親自動手。而是太子入口的東西,眾人都恨不得長八隻眼睛盯著以防萬一,哪裡敢交給其他人動手。如果真出了事,多少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就算陳皎想要幫太子煎藥,太子府身邊的人也不敢讓她動手。所以她就負責坐在一旁看內侍們熬藥。
陳皎看歸看,每次可都是隔著一兩米的距離,絕不敢湊太近。
廢話,不光伺候太子的內侍們怕,陳皎自己也怕啊!
謀害皇嗣這個名號,她擔不起啊!誰知道有沒有人想要她背鍋當冤大頭。
不過這次事後,陳皎也發現了些端倪。
太子陡然生病,他身邊的人雖然慌張,卻井然有序,先是迅速封鎖消息以防太子病中之事傳出,後又加派人手將大明寺層層封鎖以免刺客,派人下山帶來禦醫……
從守護太子安全的侍衛,再到服侍煎藥的內侍,讓彆人鑽的空子是一點都不肯馬虎,足以說明太子治下嚴謹。
太子生病的第一天,屋內屋外守候著諸多侍衛,陳皎根本沒機會見到對方。直到第二日太子好轉,陳皎才有機會拜見。
廂房內,太子躺在床上,身穿白色中衣。陳皎進來時,他正準備喝藥。
病去如抽絲,謝仙卿看上去仍有些虛弱,但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殿下,請用藥。”銀針試過毒後,伺候的太監小心翼翼將藥呈上,其他人都盯著太子。
謝仙卿微微蹙眉,接過藥,麵無表情地一飲而儘,其他人捧著藥碗下去。
那藥聞著便很苦,太子卻一飲而儘。陳皎想了想,小心翼翼湊上前,解開身邊的一個荷包,遞了上來:“殿下要用顆杏脯嗎?”
謝仙卿垂下眼,看向陳皎手中那麼杏脯,沒有說話。
周圍其他侍衛神情緊張。隻是一個照眼,謝仙卿便明白這一定是陳皎自己的主意。
禦醫擔憂杏脯衝減藥效,太監們不敢私下做主,所以這些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向他小心翼翼遞上一枚杏脯。
其實也並不是。
謝仙卿年幼不過幾歲時,先皇後還未逝去。擔心兒子懼怕藥苦,每每他喝完藥,都會親自遞上一枚杏脯,衝減苦味。
時間已經過得太久,他已經忘記母親當年的杏脯是什麼味道了。
陳皎見太子沉默許久,怕他擔憂,急忙道:“都是我自己平日裡吃的,已經試過毒了,殿下您放心……”
她還沒解釋完,謝仙卿便漫不經心伸手,指尖滑過陳皎掌心,拿過那枚杏脯,置入口中。
杏脯味道有些酸,並不全是甜。嘴中的苦味卻陡然散去許多。
謝仙卿生來被立為太子,從小一言一行被按照儲君來對待教養。時常有人忘記或是故意忽略,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會怕苦。
他抬起頭,看向陳皎,微笑道:“陳世子的杏脯,味道極好。”
陳皎愣了愣,隨後緩緩露出一個笑:“味道還不錯吧?我每次喝藥都嫌苦,祖父祖母他們便弄來了杏脯哄我。”
其實做這個決定時,陳皎便意識到不妥,但她還是下意識這麼做了。
太子眉間的愁一直沒有散去,她想對方大約也是覺得藥苦,所以才會臨時起意,遞上一枚杏脯。
陳皎笑起來時很是好看,陽光動人惹人喜愛,眼神清澈無比。
謝仙卿注視著她的眼眸,想到的卻是前日茫茫雨霧中,那股若有似無的桂花氣息。
眉梢的苦意散去,心中卻泛起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