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根本沒有在笑,甚至連溫和都談不上,但在昏暗的燈光之下,他的神色被晦暗的燈光浸沒,憑生多了一分多情出來。
生得風流無暇,處處多情。
沈初姒眼睫微動,手指在攤開的圖紙上蹭了一下,然後才回神將桌上的圖紙收好,朝著謝容玨道:“那既然如此,我來找世子也並無其他事了,先行告辭了。”
謝容玨轉了轉自己指間的銅板,嗯了一聲。
他並不是不知道之前幾日沈初姒一直在府中等他,隻是他並不想回到拂江院,也不想應對這位名義上的妻子。
謝容玨時常出入風月場,聲名比起其他那些淵清玉絜的世家子弟來說,實在說不上是好,況且他無意入仕,身上並無官職。
在這樁賜婚的旨意沒有頒布之前,沒有人會想到這位聖上盛寵的九公主,最後居然是會是嫁給這位行事肆意的鎮國公世子。
更何況他們之前隻是見過寥寥數麵。
這樁婚事也來得出乎意料,除了聖上,似乎沒有人知曉到底為什麼會賜婚於他們兩人。
桌旁還帶著一點兒殘餘的香味,謝容玨垂下眼瞼,拋出手中的銅板,將剛剛闔上的窗扉重又撞開。
冷風瞬間湧了進來,吹散了原本縈繞在屋中的氣味。
算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所謂,沈初姒到底是心懷不滿也好,還是當真隨遇而安也罷,他並不在意。
*
沈初姒剛一推開門的時候,門外的役人大多都有點好奇地將視線轉到了這邊,有些明顯,有些隻敢偷偷覷著,生怕沈初姒察覺。
成親月餘,之前回門時就因為聖上身體不便而擱置,所以今日這一見,還是九公主和世子爺成婚後的第一次見麵。
雖說這九公主殿下說自己並非是前來興師問罪,但是役人大多也心知肚明,世子爺行事實在是太過毫無忌憚了,成婚後宿在彆院中一連月餘,公主就算是前來討個說法,也實在是人之常情。
蒲雙站在原地許久,臂彎掛著之前沈初姒脫下的外衫,看到她出來才趕緊迎上前去,將外衫披到沈初姒的肩側,“殿下。”
沈初姒攏了一下身上的外衫,朝著站在門口的李弘才略微點頭,“有勞李叔了。”
“殿下言重了,老奴不敢。”李弘才連忙擺手,“天色已晚,更深露重——”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略微頓了一下,然後抬手指了兩個人,“馬柘,馬榮你們兩人護送殿下回拂江院,莫有閃失。”
兩個身穿勁裝的護衛隨之出列,朝著沈初姒躬身行禮。
一直到沈初姒一行人走遠,周圍的役人才終於緩下了一口氣,有人對著李弘才小聲道:“李管事,公主殿下脾性也太好了些,居然當真不是來問罪的,我還當真以為今日這兒整個都要被鬨個底兒朝天呢,不過這倒也是確實,世子這事兒做得實在是不厚道,連麵子上都過不——誒呦!”
這人話還沒有說完,李弘才趕緊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手猛地一下拍在他的腦袋上,壓低聲音喝道:“你這小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居然敢在世子爺眼皮子底下嚼舌,你這話要是被世子爺聽到,可有你好果子吃!”
那役人縮了縮脖子,訕笑道:“我,我這也就是順嘴一說,世子爺應當,應當聽不見的吧。”
那人話音剛落,卻突然聽見門扉相碰發出來的響聲。
隻見謝容玨身後映著室內的燈色,身上的絳紅錦袍在暗處閃爍著精致的暗紋,而他則略微垂著眼睛,就這麼看著站在門外的兩人。
那役人登時被嚇得一縮。
世子爺的脾氣院中人大多知道,雖然常常臉上帶笑,但實則向來喜怒無常,沒有人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會觸了這位的黴頭。
謝容玨似笑非笑地掃過李弘才身邊的那位役人,卻又沒有停留片刻,隻道:“李叔。”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前去祿林打掃的,現在還缺一人。”
他手指曲起抵在下頷,然後點了點站在李弘才身邊早就已經麵色發緊的役人,語調甚至帶著一點兒愉悅,“我看你身邊的人就不錯,正巧,就讓他一起吧。”
每逢秋時,祿林都是全府上下最難打掃的地方,地上落葉剛剛掃完被風一吹又會落下來,和在書房外看守比起來,自然是份苦差事。
那役人知曉自己剛剛說的話多半是被謝容玨聽到了,也不敢多言,隻答道:“是,世子。”
李弘才推測謝容玨此時出來多半是有事還要交代,抬手讓周圍的役人全都退下。
“府中撥一份錢款前往拂江院。那邊有什麼動靜,你且隨著就好。”
謝容玨的手指摩挲著手中的銅板,想到剛剛沈初姒前來這裡的時候,突然哼笑了聲。
“若是有什麼情況,隨時稟告到我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