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姒還未開口,崔繡瑩就趕忙湊到她的身邊,“殿下。”
崔繡瑩大概是想了想措辭,開口道:“想來殿下也當是聽到下人們傳來的胡話了,殿下切莫放在心上,容玨這孩子雖然平日裡行事確實散漫了些,但是在彆院養外室這樣的事情,斷斷是做不出來的,殿下可不要聽了那些小人的讒言,平白無故地傷了夫妻之間的情分。”
謝容玨找了個位於下首的椅子坐了下去,一隻手撐在臉側,大概是覺得有幾分了無意趣,將自己手上的銅板拋了拋。
他倒是當真有幾分好奇,若是這位殿下遇上這樣的事情,又應當是如何反應。
卉瑩一進來的時候,整個屋子中倏而就蔓延了一股脂粉味,謝容玨皺了皺眉頭,而崔繡瑩則是揮著帕子在麵前掃了兩下。
卉瑩並不敢看坐在一旁的謝容玨,隻朝著沈初姒跪下,再次抬眼時就已經淚眼蒙蒙。
大概是出身於煙花之地,這樣的姿態把握的恰到好處,顯得嬌弱又無助,讓人頓生憐憫之心。
她咬了咬下唇,朝著沈初姒道:“奴原本不應當前來叨擾公主殿下,但是奴雖然出身於雲想樓,但是在前去世子爺的彆院之前,亦是清白之身,世子爺汙了奴的清白,還許諾給奴一個妾位,奴這才跟了世子爺,誰成想隻隔了夜就將奴拋棄……”
卉瑩拭淚,“殿下是金枝玉葉,奴隻求殿下給奴一個公道,這高門大戶奴原本也不敢攀附,若不是世子爺出口承諾,奴斷然不敢做此臆想。”
卉瑩說得聲淚俱下,看著不似作偽。
崔繡瑩想到謝容玨時常出入雲想樓,能做出這種孽事也並不是不可能,隻是她又想到剛剛這人是謝容玨自己讓這個花娘進來,一時也有些摸不清。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就隻剩下卉瑩輕微的啜泣聲。
沈初姒對上謝容玨的視線,隻看到他撐著臉側就這麼看著自己,好像是在好奇她的反應。
崔繡瑩知曉此事連真偽都未曾分辨,直接就認定謝容玨就是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人,畢竟就算是花娘也不可能毫無根據地來鎮國公門口信口雌黃。
沈初姒垂眼看著跪在屋中的卉瑩,分明是這般冷的天氣,她卻隻穿了一件極為單薄的紗衣,裸露在外的肌膚白皙又細膩。
“你叫什麼名字?”
卉瑩聞言,身子俯得更低,“回殿下,奴喚卉瑩。”
沈初姒略微點了點頭,然後突然又問道:“對於這件事,世子有什麼想說的嗎?”
謝容玨挑了挑眉,“殿下以為呢?”
他風流之名之外,做出這樣的荒唐事並不是完全不可能,況且卉瑩又是生得這般如花似玉,更何況當日他確實是宿在彆院。
“我信世子不是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人。”
沈初姒說這話的時候語調分明很輕,可是卻好像是突然砸到了謝容玨的心間。
卉瑩方才說得這樣情真意切,自己又是這麼一個時常出入風月場中的人,之前沈初姒言之鑿鑿對他說著相信的時候,謝容玨其實並未如何在意。
卻沒想到,現在就算是有人站在她麵前,聲淚俱下不似作偽,她還是如此。
執拗又堅定。
卉瑩聽到沈初姒說這話的時候花容失色,“殿下”兩字才剛剛出口,卻聽到坐在自己不遠處的謝容玨的聲音。
卉瑩從剛剛進來這裡的時候,就不敢對上謝容玨的視線,若是可以,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在和這位世子爺打交道了,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個世子爺實在是絕情。
她見過許多恩客,卻從未像謝容玨一般的,明明臉上帶著笑意,眼中連一絲一毫的情意都無。
謝容玨撐著自己的臉側,慢條斯理的開口。
“今日回去,記得告訴顧陽平。”
他頓了頓,“你的演技,實在是拙劣至極。”
卉瑩的背脊霎時間竄上一股涼意,她顫顫不敢再出聲,從來沒有想到謝容玨居然知曉那個買下她的世家公子的身份。
她不過是雲想樓之中的一個小小花娘,之前去彆院找謝容玨已經是冒了極大的風險,若是知曉之後會牽扯這麼多,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前去找這個麻煩的。
她惶惶之際,隻覺得身上穿的衣物實在是太少了些,連臂上都出現了細細密密的一層疙瘩。
卉瑩思緒紛飛之際,卻看到自己的麵前突然走過來一名侍女,麵色不虞,手上卻拿著一件外衫。
放在了自己的麵前。
她恍然抬眼,看到那位殿下瞳仁清澈,有點兒像是自己首飾盒之中躺著的珀石。
不染塵埃,亮如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