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妹妹,你少說兩句,聽說王妃嫂嫂受了傷,定是回來養傷的,你切莫多言,攪了嫂嫂清淨....”
院內的留荷與聽雨聞言,均嘔得心口生疼。
聽雨性子偏烈,挽起袖子便要往外走,卻被留荷攔腰死死抱住,
“祖宗,你彆去吵,主子已吃了王爺排揎,再得罪西苑,便是兩麵受敵,無處立足了....”
王府後院一直隻有沈妝兒一個主子,即便沈妝兒未孕,朱謙也不曾納妾,算是十分清淨,但,獨獨有一件糟心事。
岑妃曾有一嫡親的姐姐,嫁去了江都守備洛家,洛老爺兩年前出了事,丟下一家子老小撒手人寰,岑妃心念姐姐孤苦,懇求朱謙將洛夫人一家接來京城容養,洛夫人,也就是朱謙的姨母,便帶著兩個女兒住進了王府。
兩位洛姑娘,一嫡一庶,生得如花似玉,四隻眼就安在朱謙身上,明眼人都知道她們打得什麼主意。
前世沈妝兒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又礙著洛夫人是朱謙嫡親姨母,擔心一旦得罪洛夫人便是得罪了婆婆岑妃,是以小心謹慎,不與她們計較,背後自然吃了不少虧。
聽雨在行宮受了一肚子氣,回到王府還被人騎在頭上撒野,如何能忍?
當即將留荷推去一旁,扶著腰乾脆利落邁出了院門。
她穿著藕色的比甲,腰身細如荷枝兒,支身立在淩鬆堂門口,看著這一唱一和的兩位表姑娘,浮現一抹冷笑,
“喲,這天剛亮,兩位表姑娘怎麼在這嚷嚷?這兒可是王府正院,不是菜市場。”
眉梢一抹黑痣的年輕女子聞言,怒氣衝衝喝道,“你什麼意思?”
聽雨慢條斯理納了個福,俏生生道,“洛二姑娘有所不知,奴婢是莊稼人出生,每年開春,天蒙蒙亮,那些無家可歸的野貓野狗,就愛在門前嚷嚷討食吃呢!”
洛芸聞言一張俏臉繃得通紅,聽雨這是諷刺她們姐妹寄人籬下。
“你....”
落芸掄起袖子就要上前掌摑聽雨,卻被姐姐洛珊抬手攔住。
洛珊神色未變,保持溫煦的笑容,“聽雨姑娘,表嫂醒了嗎?我聽聞表嫂受了傷,特來探望....”
這時,留荷打廊廡走了下來,朝洛珊施了一禮,“回表姑娘的話,王妃舟車勞頓,不便見客,表姑娘的好意心領,還請回吧...”
洛珊目光淺淡往院內望了望,並未多言,冷冷瞥了聽雨一眼,拉著不情不願的洛芸轉身離開了。
聽雨朝著二人背影吐了吐舌,轉身溜進了屋。
沈妝兒這廂,已被小丫頭攙著坐在梳妝台前束發,看樣子是被外頭的動靜吵醒了。
聽雨雖罵得解氣,到了沈妝兒跟前卻畏首畏尾的,怕被沈妝兒斥責。
她掀開珠簾,支支吾吾挪著步子近前,“主子,您彆把那些人的話當回事,她們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話未落,被留荷狠狠瞪了一眼,“你是罵過癮了,回頭遭殃的還不是王妃?那些話一旦傳入皇宮,有王妃好受的。”
聽雨頓時訥訥不敢吱聲,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都是奴婢的錯...”眼淚盈盈落了下來,銀牙一咬,決絕道,“若回頭宮中怪罪下來,奴婢用這一條命去抵,絕不連累了您。”
沈妝兒卻是和顏悅色轉過身來,望著聽雨,鄭重道,
“不,你罵得很好,不用怕,我不會讓你有事。”
前世她未能護住聽雨,這一世無論如何要護住。
聽雨怔怔望著沈妝兒,眼眶紅紅的,
主子這是磕了下頭,把脾氣都磕出來了?
不,這才是她本來的模樣,想當年,她在沈府,也是數一數二厲害的主,嫁了這王府,生生壓抑了性子,活得戰戰兢兢。
聽雨本不是慣受氣的人,看到沈妝兒這般從容,越發歡喜,她重重點了頭。
沈妝兒經曆了重生,神識受到劇烈的衝擊,身子骨不如往常那般利索,午膳後,沿著淩鬆堂的遊廊轉了幾道,便懨懨地想睡。
夜色初降,仿佛有一陣寒風刮進來,她迷迷糊糊醒來,隱約瞧見珠簾下立著一道清峻的身影。
沈妝兒眼神有一刹間的茫然。
前世今生,她與他算是有“三年”未見了。
鴉青色直裰,繡的是暗竹紋,是她最拿手的紋路。
他翩身而來,如清風明月為伴,眉宇間一如既往,欺霜賽雪。
時隔經年,故人...眉眼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