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荷在她跟前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哄著道,“主子,昨夜王爺來看望您,也算是有心了,您就彆跟他過不去,王爺不許您外出,您還偏要走,這怎麼成?”
沈妝兒趿著鞋往梳妝台前一坐,對著銅鏡梳發,淡聲道,“我沒推人,也沒犯錯,犯不著守他的清規戒律,我回娘家探望長輩,孝之所在,誰也說不出半句不是來,你儘管去收拾。”
留荷卻不敢,總覺得沈妝兒這一去定會出事,這明顯在與王爺賭氣,換做旁的王府,王妃慪氣躲回娘家,王爺必定去哄著她回來,但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在朱謙身上,朱謙最重規矩,說一不二,也容不得府中有人忤逆他。
留荷央求著道,“好祖宗,您這一回去,老太太也憂心不是?”
沈妝兒臉色一木,這話沒錯,隻是與其等那些難聽的話傳到祖母耳裡,一家人生悶氣,還不如她回去說個明白,一家子齊全坐在一處話閒,享一享天倫之樂,也能衝淡那些不快。
更重要的是,她已經很多年不曾見過至親,想念的緊。
她可不管朱謙怎麼瞧她,她必須回去。
留荷見勸不動,退而求其次道,“不若,您去同王爺說一說,王爺準許了,咱們再回去?”
沈妝兒涼哼一聲,正待說什麼,卻見聽雨抱著一束朝花掀開珠簾,探頭探腦道,
“王妃是想回沈府嗎?奴婢這就替您收拾...”
沈妝兒轉而露出笑意,“快些去...”
聽雨將那束濕漉漉的桃花往窗口高幾的花瓶裡一插,飛快用布巾淨了手,“您放心,奴婢這就收拾。”利落地邁入耳房。
留荷心知二人主意已定,也顧不得再勸,擔心聽雨毛手毛腳收拾不好,連忙跟了進去,
“得了,你去伺候主子梳妝,我來收拾....”
巳時初刻,主仆三人齊齊出了門。
留荷原要留下守宅子,卻被沈妝兒強行帶走,
“不是還有郝嬤嬤看著嗎?”
“奴婢還是不太放心..萬一西苑來尋麻煩呢?”
沈妝兒拉著她往外走,“讓她們尋麻煩,若當真鬨出動靜,我有法子收拾她們...再說了,你娘還在沈府,你不想去瞧一瞧她?”
留荷最終被沈妝兒說服,收拾個香囊塞入了馬車。
下人得訊已套好馬車,朱謙禁足沈妝兒的事,王府下人並不曉得,溫寧也不從耳聞,自然沈妝兒吩咐什麼,溫寧替她辦好,還體貼地開了庫房,備了一車子禮。
聽雨先上了馬車,替沈妝兒整拾馬車用具,備好路上喝的熱茶點心。
這廂留荷攙著沈妝兒繞出照壁,來到側門,正要與溫寧道彆,卻見迎麵一人騎著高頭大馬,疾馳而來。
他高峻的身形逆在光影裡,瞧不清麵容,嗒嗒的馬蹄聲,重重磕在青石板磚上,如催命的音符,涼氣撲麵而來。
沈妝兒隻覺眼前一暗,那人已下馬來,立在她跟前,將晨陽擋了個乾乾淨淨。
“看來我的話,你當了耳邊風?”語氣比那戈壁灘的秋風還要涼。
沈妝兒木訥地從喉間擠出一道澀聲,“妾身不知王爺說了何話?”
朱謙不怒反笑,“你傷了人,負氣回京,又使性子回娘家,沈氏,你想過這麼做是什麼後果嗎?”
後果?
能有什麼後果?
無非是讓他不快罷了。
她不在乎。
她忍氣吞聲,換來好的後果了嗎?
還不照樣是骨肉分離,天人永隔...
前後兩世加起的委屈在這一瞬間湧至她心口,她幾乎是抖得說不出話來。
留荷見狀,憂心忡忡,一頭撲在朱謙跟前,磕頭如搗蒜,
“王爺息怒,王妃真的不曾推王小姐,您要信王妃呀....”
一語未落,卻被沈妝兒給揪住,一把摻了起來。
這廂用力,額尖的傷口繃開,血色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