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煜王妃不是撒謊之人(1 / 2)

天際刮過一陣躁風,繁花已落,偶有蟬鳴伴隨落英沒入林間,初夏將至。

首輔家的王夫人寧氏天蒙蒙亮便醒了,她今日穿了一件銀紅色的薄褙,梳著一絲不苟的妝容,悄悄給自己彆了一個珍珠妝,婉約不失嫵媚。

她是寧老夫人的小女兒,自小在家裡眾星拱月,及笄後,求親者踏破門檻,母親與兄長給她挑婿都挑花了眼,她獨獨看中王家家主王欽,母親曉得她心思,派人去王家探口風,王欽答應了這門婚事,嫁過來後,夫妻二人琴瑟和鳴,王欽待她總是溫和的,在她看來,算是蜜裡調油。人人羨慕她好命,她也確實是春風得意,處處順心。

今日母親大壽,王夫人早早就給丈夫準備了朝食,等到丈夫將公務做了一番安頓,便相攜趕來寧府。

王欽貴為當朝首輔,實則年輕,今年也隻不過二十七歲。

十年前,他一舉高中狀元,往後仕途十分順利,又在吏政改革中立了功,被皇帝破格提拔為吏部侍郎,入閣參政,一年前首輔與次輔兩位老狐狸鬥得風生水起,二人互揭短處,最後落了個兩敗俱傷的結局,皇帝乾脆擢升王欽為吏部尚書,擔任內閣首輔,王欽成為大晉史上最年輕的宰執。

馬車內,王夫人見丈夫捏著眉心似在尋思朝事,忍不住扯著他袖口撒嬌道,

“夫君,你在想什麼呢?今日寧家賀客不少是衝著夫君你來的,回頭夫君怕是要應酬一番。”

王欽眉目清潤,也一向是溫和的,今日眉峰卻隱隱沉壓,眼尾仿佛是薄薄削下來一道利刃,未接她的話,而是問道,“我聽說寧家特意送了份帖子給煜王妃?是何意?”

王夫人眨了眨眼,隱隱察覺丈夫似動了怒,俏臉僵了僵,“我也不知道,是笙兒與倩兒的主意吧?”

王笙是王欽的妹妹,寧倩是王夫人兄長的女兒,二人年紀相仿,自小形影不離。

王欽目光在她臉頰落了落,“上次行宮的事已經出格了,今日壽宴不得再生波瀾。”

語氣雖溫和,可意思卻不容忤逆。

王夫人隻當丈夫不喜女人家勾心鬥角,笑了笑,“夫君放心,我會敲打她們倆,也會盯著的。”

馬車抵達侯府正門,王欽先下了馬車,王夫人掀簾依戀地望著丈夫,見他下來馬車後,冷不丁往側巷瞅了一眼,麵容閃過一絲蒼茫,王夫人微覺詫異,“夫君,你瞧什麼呢?”

王欽微頓,回首朝她露出輕笑,“沒事,你進去吧...”早有寧府的老爺少爺迎了過來,王欽春風滿麵與人周旋。

王夫人瞧見這一幕,甜心一笑放下車簾,“去側門。”

側門早被堵得水泄不通,王夫人隻得下來馬車,由女婢攙扶著,繞過照壁,前方擁擠了一群女眷,而當中有一女子,著湖水藍的薄褙,鑲著襴邊,配了一條月白碎花裙,她幾乎未施粉黛,眉目如畫,在人群中十分打眼。

沈妝兒生得明豔,今日赴宴,刻意挑了湖水藍,想壓一壓顏色。

偏生,比起周遭妝容豔麗的女子,她如出水芙蓉般清麗。

她身份擺在那裡,寧家又是重規矩的世家,自然是越過眾人之前,將她迎入正院。

女婢望著沈妝兒遠去的背影,發自內心感慨,“煜王妃生得真好看...”

王夫人輕笑一聲,帶著與生俱來的自矜,“丈夫不喜,生得好看又有什麼用...”

女婢恍覺失言,連忙奉承道,“那是當然,您是不知京城怎麼形容您,說是女人有三喜,才貌雙全為一喜,出身尊貴為二喜,嫁的如意為三喜,獨獨您三喜占全了呢。”

王夫人自唇角綻開一道明媚的笑,“不必自誇。”信步邁入,從容與眾女眷招呼。

王欽閒庭信步應酬各路官僚,好不容易得了空,心腹隨侍悄聲回稟,

“爺,煜王在西苑東水閣等您。”

王欽微愣,清華從容一笑,“正好我也要尋他。”

*

水波微瀾,吹起波光粼粼,送至朱謙腳下。

他立在寧府西苑湖泊的三角亭旁,亭下有一麵臨水的寬台,可供數人賞景。

此處他並不陌生,當年他被送入寧府習書時,老太爺常在此處考較學生功課。他少時驚才豔豔,三歲能誦,五歲能吟,被寧老太爺視為奇才,收入門下為關門弟子,隻可惜風頭太盛,終是招來殺身之禍,他十歲生辰那一日,險些喪命,自那之後,朱謙自汙名聲,韜光養晦。

不多時,身後傳來一道沉穩的腳步聲,朱謙收起思緒,回眸見一朗月清風般的男子立在亭下,正是王欽。王欽今日低調,不曾著一品仙鶴官服,隻一身青色瀾衫,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韻。

四下無人,唯有鬆風陣陣,簌簌作響。

王欽伸手把玩高幾上的一隻高足酒樽,含笑問道,

“煜王殿下尋在下何事?”

朱謙眉目輕斂,冷雋的眼風微微滲出幾分銳利,“王大人手掌吏部,可知涼州選官出了岔子?涼州乃我封地雍州之後方,六王欲插手其間,讓我腹背受敵。”

王欽神色不變,捏著酒樽緩緩步下,立在他對麵,慢聲道,“殿下倡議軍武演練,昌王得益,六王一向與昌王不對付,擔心殿下你倒戈奔入昌王帳下,是以狗急跳牆,在最不被重視的涼州之地動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