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晚膳沒吃安生,夜間消食時,沈妝兒便覺小腹岔了氣,丫鬟將她摻了回來,她半臥在拔步床上,微躬著身,小臉煞白。
留荷取了湯婆子偎在她小腹,那頭聽雨急問要不要去請大夫。
“不必了...”沈妝兒倚在引枕歎著氣,“往年這種事也常有,偎一偎就好了....”每說一個字便牽動腹部抽痛,她隻得閉上嘴,闔目歇息。
留荷用被子將她捂好,轉背吩咐聽雨,“快些去煮些薑湯來驅寒...”
後院的人皆知主母晚膳受了氣,著了涼,鬨著腹痛,有些替她鳴不平的,也有人嘀咕說她嬌氣,聽雨進了後廚,聽見有人嘮叨,進去一頓喝斥,親自盯了薑糖水煮好,送回淩鬆堂,喂了沈妝兒喝下後,出了一身汗,人舒坦了不少。
留荷又替她細細擦了身,聽雨捧著衣裳在一旁候著,想起沈妝兒遭了這無妄之災,鬱鬱不平,
“王爺好偏心,明明看出是洛氏姐妹算計您,卻隻打死個奴仆輕輕揭過,當初您在行宮被人陷害,王爺可是二話不說將您斥了回來,王爺懂得要顧及洛氏母女臉麵,卻是枉顧您的麵子....”
原先也不覺得委屈,今日這廂比較,親疏立現,聽雨是一肚子憤懣。
留荷聽了這話驚氣連連,瞥了一眼沈妝兒冷白的臉色,扭頭嗬斥了聽雨一句,
“祖宗,你少說幾句!”拚命朝聽雨使眼色,讓她彆給沈妝兒添堵。
聽雨把臉一撇,眼淚都給氣出來了。
留荷從聽雨手裡拿過外衫,披在沈妝兒身上,擔憂看著她,卻見她長睫微微一顫,緩緩露出一道怔惘的笑,“人家到底是一家人.....”
在他眼裡,他對她已經很好,能嗬斥自己親生姨母,給她做主,尋常男人都難以做到,若再多想,便是庸人自擾....
沈妝兒轉個身,背對著燈芒,睡了過去。
留荷見狀,暗暗歎了氣,扭頭狠狠剜了聽雨一眼,將內室的燈給吹滅,將聽雨給扯了出去,一頓訓斥。
深夜,朱謙從前院書房回淩鬆堂,見兩個丫頭候在門口,其中一人眼眶發紅,眼淚要落不落,他便皺了眉,
“怎麼回事?”
聽雨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哽咽道,“回王爺的話,今夜西苑這般一鬨,王妃受了委屈不說,用膳時著了涼,岔了氣,今夜小腹脹痛不止....”
朱謙臉色一沉,語氣冰冷,“還不快去請禦醫?”
“王爺稍待....”留荷也跟著跪了下來,輕聲阻止道,“王妃已睡熟,倘若再打攪,隻怕適得其反,此外,這是王妃老毛病了,平日吃得快了些,或貪了嘴,也會這樣,已煮了薑湯偎了湯婆子,當無大礙....”
“老毛病了?”他怎麼從未聽沈妝兒提起過。
聽雨既然決心剖開傷口曬一曬,也就沒藏著掖著,接話道,“回王爺,王妃向來以侍奉王爺為第一要務,倘若有個不舒服,也從不愛提,更不許奴婢們說.....”一語未畢,眼淚已滾滾而落。
廊蕪下的燈芒罩在他眉眼,化不開眼底濃聚的寒霜,朱謙抿著薄唇,一言未發。
凝立良久,他大步跨入內室,輕輕掀開珠簾進去,沈妝兒已被外頭的動靜鬨醒,她撐著虛弱的笑,衝朱謙認罪,
“請王爺恕罪,是我馭下無方,為這點小事攪了王爺視聽...”
一如既往大度,卻透著一股子疏離。
朱謙心裡反而悶得難受,坐在床榻旁,伸手去觸她的手背,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沈妝兒手臂微顫,卻未抽開,笑意在她眼底一閃而過,“我已好了很多...”
朱謙沉默了,墨玉的眸如陷深淵。
沈妝兒見他一言未發,不知他心裡想什麼,也懶得去猜,前世她總是絞儘腦汁討好他,他沉默便琢磨是不是哪裡惹到他,他若冷色淡了些,便知取悅了他,為此都要高興好幾日。
現在想一想,那日子過得可真累。
“王爺,妾身身子不舒服,今晚怕是沒法伺候您....”言下之意讓他睡書房。
朱謙聽了這話也未生氣,而且麵無表情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