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相看(1 / 2)

沈妝兒回到沈家,是大少夫人王氏親自來迎的,府上重新裝飾一新,下人們也一掃先前的謹慎頹氣,滿臉喜氣洋洋。

“原先還當議親難了,不成想退了這門婚後,上門說親的比比皆是。”王氏笑容滿麵,與她相攜沿著回廊往後院走。

院子海棠開得正豔,抬手拂去一頭俏麗的花枝,晶瑩的露珠從粉嫩的花瓣一滾而落,仿佛灑落一片碎玉,勾勒出初夏的鮮活來。

“怎麼定了廣寧伯府的三少爺,人品如何?可有打聽?”

沈妝兒印象裡,廣寧伯府是武將出身,沈家世代走文臣的路子,與廣寧伯府並無來往,更不熟悉。

王氏說起來笑得合不攏嘴,“是咱們大姑奶奶保的媒,鐵定沒事。”

沈妝兒十分疑惑,“是大姐保的媒?”

“應該說是大姑奶奶婆婆說的媒,先遣大姑奶奶來說項。”

早聞大姐婆母是個厲害角色,若是她來說媒,如同給沈家施壓。

沈妝兒心裡咯噔了一下,麵上未露出半分,二人一路說笑到了老太太的正院,姐妹們都迎了出來,簇擁著沈妝兒進了老太太的東次間,依著規矩,眾人得向沈妝兒行禮,屋裡隻有自家人,也就免了,

沈玫兒穿了一件海棠紅的長裙,發髻插了上回沈妝兒所贈的那隻寶石金釵,眉目與寶石相稱,明豔萬方,一向開朗活潑的性子,今日卻納罕蹲在老太太腳跟前,羞赧不語。

五姑娘秀兒倚著沈妝兒,指著玫兒打趣,“姐姐,二姐先頭說自己不嫁了,今日偏生裝扮得這麼美,一準是瞧上人家郎君了....”

沈玫兒氣得跺腳,“我隻說見過一麵,又沒說旁的,你再這般嚷嚷,小心我揪了你舌頭....”嘴上不饒人,卻未曾如往常那般追過來,可見礙於相看收斂著。

秀兒越發得意,躲在沈妝兒身後,踮著腳在她肩側探出個頭,“那你羞什麼?”

玫兒俏臉脹得通紅,有惱羞成怒的架勢。

沈妝兒見狀,對妹妹搖搖頭,“好了,彆鬨,還未正式相看,彆瞎說....”

沈秀兒悻悻閉了嘴。

不一會,二夫人那頭派人喚沈玫兒過去,想必是廣寧伯府的人快要到了,秀兒與恪兒也被婆子領走,王氏操持午宴之事,東次間隻剩下老太太與沈妝兒,

沈妝兒挪至老太太跟前坐下,“祖母,怎麼不見二伯母?”

鬨了一早晨,老太太眉眼裡有倦色,揮揮手示意下人退去,隻留個心腹婆子守門,拉著沈妝兒低聲道,

“你大姐回來了,正在你二伯母屋裡,這次的郎君是你大姐婆婆姨表妹家的庶子,廣寧伯行五出身,戰死沙場,一代下來已是文不成武不就,麵子光鮮,裡子難看,你二伯母不是很歡喜,你大姐正在勸她。”

沈妝兒想起大姐沈嬌兒,原是沈家嫡長女,按照宗婦要求來培養,在閨中時為姐妹們楷模,早年沈老太爺對淮陽侯有救命之恩,淮陽侯屈尊降貴聘娶沈嬌兒為侯府長媳,原也該挺直腰板過日子,隻是,成婚五年多來,膝下隻有一個兩歲多的女兒,遲遲未生兒子,自覺低人一頭。

“這廣寧伯府又是什麼光景?”

老太太不由歎了一口氣,“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淮陽侯夫人的兩姨表妹是廣寧伯府的當家主母,隻可惜膝下無子,上頭有兩個庶子,偏偏生母被慣得個個厲害,獨獨第三個庶子生母早死,伯夫人有意將老三記在名下,前頭柳家來鬨事,玫兒果斷退了婚事,很得這位伯夫人欣賞。”

“我估摸著,她是打量玫兒不是軟性子,想聘給三郎為婦,回頭好替她撐起門楣。”

“原來如此。”沈妝兒不由嗟歎,天熱,她走了一路還未歇過來,鬢間滲出了汗,執帕掖了掖,尋思道,“這一嫁過去,婆母是好相處,隻是那家子一團糟怕難以料理。”

“可不是嘛,你二伯母擔心的就是這一處,可念著玫兒年紀大了,怕尋不著更好的人家,踟躕著呢。”

“剛剛聽秀兒說二姐見過那三郎一麵?”

老太太眉眼裡溢出一抹笑,“我五十大壽那回,廣寧伯夫人曾來赴宴,帶上的就是那三郎,聽說楊三郎當時被人起哄比投壺,不小心射到了你二姐的鞋麵,也算是一麵之緣吧。”

沈妝兒聽著反倒覺得有幾分意思,“這難道叫不打不相識?”

老太太失笑,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一笑便有濁淚溢出,執帕拭去道,“你二姐估摸著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同意相看....”

話未落,外間傳來婆子的一遞遞的稟聲,

“給二夫人請安...”

“給大姑奶奶請安....”

祖孫歇了話頭,抬目間,已有一滿頭珠翠的少婦與二夫人曹氏相攜而來。

沈嬌兒逆著光踏入東次間,沈妝兒瞧見她,隻覺她渾身充滿了貴氣,倒是比她這個王妃派頭還大,待沈嬌兒走近,一張消瘦的麵容展露出來,厚重的脂粉也遮掩不住眼角的老態,神色間早已沒了出閣前的張揚快意。

沈妝兒心裡沉了下,起身與她見禮,“大姐....”

沈嬌兒連忙上前扶住她,與她屈膝,“好妹妹,你現在是什麼身份,該我給你行禮....”言語間親昵猶在,卻多了幾分不曾有的圓滑。

沈妝兒深深看她一眼,將疑惑掩下,忙問起今日相看一事,沈嬌兒說得頭頭是道,最後又勸著曹氏道,

“二嬸,隻婆母好處這一樁,便是萬千婚姻求不來的,這京城裡頭,哪家掰開沒有些家長裡短,那楊三郎我見過,最是憨厚的性子,房中連個通房都沒有,定會疼人。再說了,自家妹子我還能坑了她不成?”

二夫人曹氏已被她說服,連連擺手歎道,“罷了罷了,隻要玫兒願意,我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