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薛裴先開口,打破了這陣沉默:“剛才是李晝送你回來的?”
“嗯。”朱依依點頭。
薛裴神色凝重了些,向她走近了一步,他長得高,燈光下的陰影將她籠罩,反而有種強烈的壓迫感。
“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
朱依依避開他的目光:“剛好順路,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忙。”
薛裴低頭,似在認真思考:“不過李晝應該是個不錯的發展對象,我聽說他也在北城工作,最近阿姨好像希望你穩定下來,如果沒有好的發展對象,其實他也是可以考慮的對象……”薛裴靠在書桌前側身站著,“當然,無論是誰,我都會幫你把關的。”
有根弦驟然斷裂,在胸腔內發出刺耳雜亂的聲響。
在這個時候,朱依依不知怎麼,反倒笑了笑,笑得禮貌又疏離。
她說:“嗯,我知道了,我會留意的。”
薛裴走後的這天晚上,朱依依在收拾房間時發現了兩件物品,一張考卷和一本同學錄。
那張皺巴巴的考卷塞在書桌抽屜最底下那層,卷麵已經變黃,但上麵龍飛鳳舞的簽名仍然那麼清晰。
這是薛裴當年模仿朱建興的筆跡幫她簽的字,她高一那年生物考得太差,差兩分沒及格,不敢拿回家給爸媽簽名,隻好去求助薛裴,薛裴一開始還是很有原則的,說什麼都不答應,朱依依軟磨硬泡,又是撒嬌又是哄的,他才終於點頭。
為了不再有下次,薛裴揪著她給她補習了一個學期的生物課,最後期末考試可算是及格了。
另一件物品是一本同學錄,封皮花花綠綠的,還貼著當年很火的某個男團的貼紙,很符合她當年的審美,她是在舊物儲櫃裡找到的,已經有些年頭了,好幾頁都有了黴斑,抖了抖,還有灰塵落下。
她一頁一頁翻閱,看到班上同學的留言,眼裡慢慢湧起暖意。
那年大家都還很稚嫩,寫的留言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周茜當時寫的留言是:希望我們朱依依同學在25歲之前成為富婆,然後給我買個大house,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工作啦。
朱依依沒好氣地笑了笑,用手機拍下這一頁,準備發給周茜。
隻是突然,她翻到下一頁,嘴角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指節有些泛白。
那是薛裴寫給她的高考祝福,他的字跡一向容易辨認,蒼勁有力,筆鋒雄奇,每個任課老師都曾誇讚過他的字。
而在這張空白的紙上,他寫著當年對她的祝福:“祝我們一一快高長大,考上理想的學校。”
眼睛忽而就紅了。
壓抑已久的情緒一點點外滲,她在雜物室的角落裡蜷成一團,抱膝抽泣,淚眼朦朧中,她想起有一年冬天,她發了很嚴重的高燒,那是快臨近期末考試的關頭。
這場病來得不是時候,她功課本就落下很多,再拖著怕是連及格線都達不到,於是病剛好轉她就去了學校,生怕耽誤了課程。
那節是體育課,她穿著厚重的羽絨服站在樹下,但還是凍得鼻子通紅,她一邊哈氣一邊搓著手掌,在寒風中凍得直哆嗦。
當時班上有個男同學,為了捉弄某個女同學,用力地朝樹身踢了一腳,樹上的積雪霎時搖搖欲墜,人群中傳來陣陣驚呼,迅速散開。
她生病反應慢了半拍,連聽覺也遲鈍了許多,等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已經來不及跑開了,她後知後覺地閉上眼睛,做好雪落滿頭的準備。
隻是,在最後的關頭,有人替她擋住了落下的積雪。
鼻尖聞到的是熟悉的味道,那是屬於少年清冽乾淨的香氣。
抬頭,恰好對上薛裴比星星還要明亮的雙眸,積雪落在他的眉眼、頭發,但少年的雙眼有如水的溫柔。
這是朱依依第一次明確地感知到什麼叫“心動”。
隻是,那時她不知道,這個離她隻有一步之遙的少年,從始至終、從未有一刻真正屬於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