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動在空氣中的各色脂粉香氣讓她恍惚間回到了前生。
她前生做皇後之時,也曾在百花亭擺宴,與司洸的鶯鶯燕燕們飲酒歡笑,裝作從容大度的模樣。
夠了,假意的歡喜令人疲憊。光是想一想前生宮中的窒悶日子,她的額間便泛起了疼痛。
臨近日中,午宴將啟。
皇後娘娘拉起江神聆的手,發間的金鳳凰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可惜本宮沒有女兒,若本宮有女兒啊,她有神聆一半的乖巧,本宮就心滿意足了。”
“那娘娘收我做義女吧,我日後便在娘娘膝下儘孝。”江神聆嘴角上揚,真切地回道。
堂中的貴女們笑了起來,其中一位慫恿道:“江家妹妹既然主動討要封賞,娘娘何不成全了她。”
劉嬤嬤輕咳,笑著說:“江二姑娘的玩笑話,哪能當真。”
“神聆啊,被本宮寵壞了,總愛與本宮玩笑。”皇後娘娘眼裡浮著笑意,眼角露出細細的紋路,“那今日本宮便當一回慈母,給本宮的神聆挑一位佳偶。”
皇後娘娘塗著豔麗蔻丹的手抬起來,指著場上諸位男子,“在座的諸位皇子、世子,皆玉樹臨風、儀表不凡,不知神聆可心有所屬?”
江神聆輕抿下唇,臉上因緊張而添上兩團柔紅。
這抹紅暈落在他人眼中,彆有幾分含羞的嬌俏。
“無妨。”皇後娘娘拉著江神聆纖弱無骨的手,察覺到她的掌心有些許濕濡,皇後娘娘安撫她道,“今日在座無高低,神聆心悅誰便告訴本宮,本宮為你做主賜婚。”
江神聆的目光在亭中快速地掃了一圈,她垂下眼眸,心中似有萬千大鼓敲響。
***
前生,司洸來到百花亭後,他神情冷漠地坐在皇後娘娘的左手邊。
江神聆坐在皇後娘娘的右手邊,她在說話時頻繁地睇向他,期盼他的目光會在她的身上停留。
皇後娘娘將她的小心思儘收眼底,那雙塗著殷紅蔻丹的手牽著她,慈愛地誇了她幾句之後,問她可心有所屬?
江神聆紅唇上揚,匆匆看了司洸一眼,眼中飽含愛意與羞怯。
司洸的目光從她含羞的神情上一掃而過,落在了在海棠樹下亭亭玉立的周靜惜身上。
他用眼神無聲地傳遞著心意,隻是江神聆假裝看不懂。
江神聆將早已準備好的話緩緩說來:“《詩經》雲,江漢湯湯,武夫洸洸。殿下便如詩中所說,是如大江大河般驍勇威武的男子,聆兒心悅者,正是殿下。”
皇後娘娘笑著去拉司洸的手,想將江神聆和司洸的手拉做一處。
但司洸站了起來,他後退兩步,離皇後和江神聆遠些。
皇後娘娘笑容不減,招手沉聲喚他過來,“洸兒。”
江神聆盯著司洸,渴望他給她兩分薄麵。
她因窘迫而兩頰滾燙,隻能艱難地維持笑容。
盛夏的日光方才還明豔璀璨,一息之間便難耐灼人。
世家女中與她交惡的想笑不敢笑,竊竊私語著。
與她交好的為她感到難堪,隻好側身看向其他地方,裝作未曾看到殿下無聲的抗議。
坐在司洸後方的瑞王連忙出來打圓場,“殿下與江氏真是一對璧人,我越看越是般配,皇後娘娘真是好眼光。”
司洸的薄唇動了動,似乎有不好聽的話要說,但在皇後娘娘的怒視下,他端起茶淺飲了一口,隨口說道:“母後覺得好,那便是好的。”
說完,他再不顧其他人的臉色,徑直走向周靜惜。
兩人一起站在海棠樹下,其他女子紛紛避讓。
他們說著什麼,江神聆聽不清楚,隻隱約聽到風聲中傳來一句司洸的輕語,“你等我。”
她的眼眶紅了,但不敢露出愁容。
她看著司洸與周氏相伴離去的背影,心裡酸澀淤積。
但她依舊維持著大家閨秀的得體儀容,笑著與皇後娘娘說話。
那時的她尚且樂觀明媚,隻抑鬱了半日便勸服了自己:得到太子妃之位是最重要的,殿下如今與她並不熟悉,他不了解她,所以不喜歡她,等殿下了解她了,自然會喜歡她。
***
回憶那時的心情,江神聆不禁嘲笑自己,她真是癡人說夢,厭惡她的人又怎會為她動心。
皇後娘娘看她沉思,鼓勵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若神聆羞怯說不出口,便指給本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