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神聆頭皮簌簌發麻,咽了咽口水,紅唇輕啟,“臣女……”
殿外傳來一聲驚呼:“偏殿走水啦!”
“護駕!”司洸率先一步站起來,對侍衛們吼道,“快護送聖上出殿!”
殿中慌亂起來,文武百官往外跑,守在殿中的侍衛往禦前衝來,護送皇上、皇後出殿。
江神聆慌張地看向司湛。
這些時日因為太後病情時好時壞,司湛不好在此時開口提定親的事,於是兩人書信來往時,策劃了今日一起送禮的事。
自她重生回來,常常夜不安眠,擔心司洸知道她瞞騙他後,會發起滔天怒火。
以後他登基了,更要為難江家。
但她也不想用自己一生的不幸,去成全他和周靜惜。
她之前想著,今天送禮時,三妹先送上棋具,司洸會震驚為何換了送禮之人,但他來不及籌謀,她便和司湛定下了親事。
那麼司洸便要另擇太子妃,過幾日還要帶兵出征。
等他回來,她都成親了,他應不會過多為難自己的弟媳吧?
輾轉反側,想了多日,江神聆將自己都熬消瘦了,才終於等到萬壽節。
臨到頭該賜婚了,竟然發生這樣的變故。
江神聆擰著眉看向司湛,眼中飽含不甘的幽怨。
司湛看她桃花眼裡湧起薄淚,似零散星光,無處不可憐。
他內心憐惜翻湧,伸手來拉她出去避難,侍衛急切地衝上來護在他身旁,“王爺,快走。”
殿中嘈雜,皇上、皇後也在侍衛的護送下,朝著寶座下奔來。
江神聆與司湛明明隻隔著幾步的距離,卻被人群衝散了。
司湛道:“彆管我,去護送江姑娘。”
但人群如潮水向外湧去,他想要逆行過來實在太難。
司洸被侍衛團團圍住,侍衛們在人群中護送他和皇上皇後出去,他知道沒有逃的必要,但也不得不走。
司洸在人群裡看了許久才看到江神聆的身影,她神色淒然,他不禁心口微痛。
楊昀傑一把抓住江神聆的胳膊,“快走。”
侍衛護送著楊閣老和江姑娘往外走。
司湛頻頻回頭看她,但殿中的人實在太多,又爭先恐後地往外擠,兩人隻能互相注視著,卻沒法靠近彼此。
江神聆心海翻騰,忽有種牛郎織女隔著銀河卻不能相會的惆悵。
待人群爭先恐後湧出正殿,又看到偏殿黑煙滾滾,皆驚嚇不已。
不時,敖公公抹著汗水上來回稟,“皇上。”
他大口喘氣,“火已經撲滅了。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把宮燈碰倒了,油潑在地上,冒了點火星子,木頭沒有完全燒起來,煙大,看著唬人,但兩盆水下去,火就熄滅了。”
陸珈謠在人群裡被擠散了發髻,她的金步搖掉了,此刻頭上半是發髻半是散發。
她氣憤地跺腳:“那狗奴才是怎麼做事的?在殿前大吼大叫,鬨得像是整個偏殿都燒起來了。不就是冒了些黑煙?該重重罰他才是!”
恭王揉著眉心,輕喚:“和淑。”
皇後不讚許地看了陸珈謠一眼,溫和地對皇上說:“萬壽節是普天同慶的日子,不宜重罰。臣妾認為,正是因為守殿的奴才稟報得及時,火勢才沒有蔓延開去。”
司湛也勸慰皇上:“底下的人是因為太過尊敬父皇,害怕父皇龍體受損,這才失了分寸。”
皇後點點頭,對湛兒淺笑,又對皇上說:“依臣妾之見,驚擾聖駕,合該杖責二十。及時稟報有功,應當賞賜。”
皇上醉眼惺忪,被急哄哄地護送出來,煩悶得很。
但當著外邦使節,他不得不擺出天朝上國仁德之君的姿態。
“皇後賢良。”
皇上揮揮手,“乏了。”
敖公公喚來步輦,皇上坐上步輦,眾人跪地恭送皇上。
陸珈謠行禮後起身,急忙走到皇後麵前,“皇後娘娘賞罰分明,令和淑敬佩。和淑以娘娘為榜樣,望得娘娘教導。”
皇後鳳眸裡疲態儘顯,半晌才露出和善的笑容,“隨本宮去後殿喝茶吧。”
司洸回頭在人群中尋找江神聆,他看到了楊昀傑,於是繞開人群走上前來,恭敬道:“楊閣老年事已高,沒有受驚吧?”
楊昀傑道:“多謝殿下關懷,老臣一切尚好。”
司洸:“方才江二姑娘好像是與閣老一起出來的,怎麼不見了蹤影。”
“她去尋她妹妹們了。”
“如此。”司洸回頭看向肖佑,肖佑會意,立刻帶上兩個侍從去尋找江神聆。
他轉頭再尋司湛,好些話,他想向他問個清楚。
但司湛也不見了蹤影。
他雙手緊捏成拳,火氣無處發,心中驟升悔恨之情。
重生回來後,他想到早逝的弟弟,心裡掛念。賞花宴那日是他特意去瑾王府將司湛叫來的。
那時他希望司湛能在宴會上尋到一個心儀女子,成家立業,留在京都。
以免司湛重蹈覆轍,像前生那般遊曆山水,被刁民害死。
但司湛不該心儀他的妻子。
司洸負手站在殿前,殿外絲竹聲未停,百戲還在繼續。
殿中的群臣或繼續飲酒作樂、或閒適地四處走動。
明明置身於熱鬨之中,司洸望著浩瀚蒼穹,無處發泄的怒火化為了胸腔空落落的情緒。
無所適從的孤單。
這孤單轉瞬即逝,他盯向奔來複命的肖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