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種解釋——
在那段時間中,他確實成為了斯卡奧。
聽起來好像很匪夷所思,但在這裡,他對於斯卡奧這個身份的認同度越高,同步率就越高,他就越會以對方的思維行事,完成自己不能完成但對方可以的事情。
而一旦有某些事情觸發到了斯卡奧的點,那麼他就像是真的存在一樣,會主動出現,將同步率瘋狂上調至斯卡奧的思緒占據主動。
而在他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同步率就開始自動下降了,白燼述緩緩吐出一口氣。
所以這才是固定屬性【有時候,我會變為另一個人。】中“有時候”的含義嗎?
長發青年麵色如常丟掉手帕,重新坐到孫主任麵前。
屬於斯卡奧的潔癖在剛才讓他一直有種控製不住想要奪門而出的衝動,還好這會同步率降了下來,才讓白燼述能安穩坐在這裡。
任性的潔癖患者受不了似的縮回了意識深處,所以現在,是讓他來驗證這些規則的時刻了。
“孫老師,”伸手不打笑臉人,白燼述對著孫主任笑了笑,“您能換個形態交流嗎?我有點怕。”
假的。
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怕。
隻不過作為一個生活在現代社會且對恐怖片獵奇片沒有興趣的男性青年,孫主任這份尊榮對於他來說還是太超前了。
——有點辣眼睛。
孫主任:?
他見過的患者多了,但像麵前這個這麼膽大的還是第一個。
他說他有點怕?
“或者說不換也行,”那個幾分鐘前還乖巧羞澀的醫學生眨眨眼,從善如流地換了一個話題,“您不變回來是覺得很遺憾,不舍得放棄這個機會嗎?”
“遺憾……?”孫主任尖細的嗓音惡狠狠地從重複著最後這一個詞,“我為什麼會遺憾?”
“因為……讓我鑽了語言上的空子?”白燼述托著下巴,無視了對方流著涎水的尖牙與巨口,勾出一個挑釁的笑。
孫主任緩慢地磨了磨後槽牙,喉嚨中發出詭異的低嗚聲。
以往沒有人敢這樣對已經完成變異的他這樣說話。
“那就是了。”白燼述勾了勾嘴角,換成一個非常斯卡奧式的含蓄笑容,“語言是人類從猿猴進化為智人的關鍵標誌,您會說話,不要像個野獸一樣。”
他的推測沒有錯,承認患病果然是規則之一。
身為“患者”,一定要有病。
未知空間內的分配並不公平,分配到不同科室之後麵臨的難度也不一樣。
腫瘤科和精神科是最好裝的兩個科室。
腫瘤最簡單,如果真的麵臨這種情況,隻需要一口咬死自己長了腫瘤就可以完成應對,難度最低,所以分到腫瘤科的兩個隊員被分散到了兩層。
精神科次之,在一個精神病院內證明自己不是精神病很難,但在一群精神病中裝瘋賣傻,假裝自己有神經病卻很簡單。不知道未知空間是否有照顧女生的意思,被分到這個科室的恰巧是兩個女孩子。
劉莓心吃虧就虧在了她第一個進入這個辦公室,在直麵過詭異眼睛的情況下中了慣性思維的陷阱,匆匆否定了自己的病情。
相比前麵兩個科室,偽裝自己在骨科和普外科就要難的多,畢竟這兩個都需要有真的傷口來佐證病情。
陳飛受傷之後被直接腰斬,骨科要是被判定為需要製造傷口,估計受的傷也不會輕。
但目前來看像他這樣鑽了文字遊戲的空子也可以在骨科的判定範圍內過關,可見重點根本不是在患病上麵。
重點是在承認他們患者的身份上,隻要他們能夠讓醫生承認他們患者的身份,他們就不是這個醫院中的異類,不會受到時停空間內異化醫生的攻擊。
與之相對的,住院部的規定是在暗示“身份”這個關鍵詞,醫院裡能出現的隻有醫生護士和患者,病號服是在加深“患者”身份,家屬不能探望是在排除無關人員,這兩條是線索而不是規則,所以它們驗證並不通過。
就像那個護士趕走探病的患者家屬一樣,這個未知空間內不屬於這三方中的任一方,會得到的結局隻有強行合群或直接清除。
所以會不會還有一個關鍵詞是清除?
清除不屬於這個醫院的人?
“你可以走了。”看見他眼中逐漸浮現的明悟,孫主任緩緩從舌根中擠出這句話。
觸發時停空間的規則過去,時間開始流動,他又變回了那副隨和的中年醫生模樣,絲毫不能和幾分鐘前那個恐怖怪物聯係在一起。
“孫老師,”白燼述得到了可以安全離開的答複,卻沒有立馬起身離開,反而主動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您放心就這麼讓我出去嗎?”
今晚違反規則的可不止劉莓心一人。
像是沒有看見他逐漸危險的眼神似的,白燼述輕笑一聲,逐漸靠近了恢複成正常模樣的孫主任:“兩點多把我們叫出來,其實您也違反了規則吧?”
規則不應該隻束縛患者,它同樣束縛著醫生。
既然有著十一點半後不能出門的規定在,那麼與規則相衝突的就一定是不合理的。
白天觸犯規則出現的是手撕陳飛的方醫生,那麼夜晚觸犯規則出現的那些眼神……
“醫院的白天屬於醫生,夜晚屬於患者,對嗎?”白燼述抬起眼,“您晚上把我們叫出來,已經是違反規定了吧,如果再沒有收獲的話,會怎麼樣呢?”
白燼述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已經低到幾乎快要聽不見,隻有尾音帶著誘惑的意味,循循善誘似的,引導著對麵順著他的話語往下思考。
“就這樣讓我走出去,我可會把如何安全離開這裡的方法告訴剩下的所有人呢。”
孫主任沉默了一瞬:“那你想怎麼樣?”
他確實不想錯失今晚這個機會。
規則束縛了他們,同樣也束縛著醫生,前一個精神科的病人在最後一步突然推門離開已經使自己錯失了一次機會,第二個骨科的病人又直接破解了安全離開的方法,要是他把消息帶出去,那剩下的患者無疑都能安全離開。
麵前的奇怪患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反客為主,俯身握上他桌麵電腦的鼠標,語氣悠然:“我猜,您是因為知道今天下午發生了什麼,所以才趕來值夜班的吧。”
安靜的辦公室回蕩著孫主任突然急促的呼吸聲。
果然,陳飛的事情已經傳的整個醫院都知道了。
在這個未知空間中,不屬於這裡的闖入者死亡,一定對於醫生們來說有著一些他不知道的意義。
這些醫生護士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時刻窺伺著展現出異常的患者,等待著他們行將差錯違反規則的那刻,那將是他們的盛宴開啟的時刻。
不然他們不會視夜班檢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為“熱門活”。
白燼述神色溫和言笑晏晏:“不過孫老師不知道吧,除了今天下午那個患者之外,今天下午入院的這批患者中其實還有一個普外科的,現在就在外麵。”
他瘦窄修長的手指在鼠標滾輪上一劃,輕巧地點擊進了今天下午剛剛錄入的電子病曆中。
孫主任的視線越過他的肩頭,落到這份被點開的資料中。
“他在這個檔案中叫什麼不重要,”白燼述操縱著鼠標點開住院檔案照片,遮住了進入未知空間後自動分配的患者姓名,“我不太喜歡他,這比較重要。”
他又不是什麼好人。
所以先下手為強,不難理解吧。
楊培的臉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
白燼述視線拂過這張照片,落到孫主任滿溢著審視與渴望的臉上,語氣輕柔,說的仿佛是情話似的:“所以您下一個檢查的患者會是他,對吧?”
彈幕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