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高翠香,自從大郎放出話去誰也不娶,可讓那高氏清醒清醒吧,高氏媒人找了好幾個,聽說光給媒人的禮錢就花去不少,結果人家給她家翠香介紹的不是老光棍兒,就是鰥夫,再不就是跟翠香一樣腦子有點兒問題的。
可真是風水輪流轉,自家大郎現在可不比從前了,胡子一刮,俊著呢,那天去趕集還有閨女偷看他哩。
這頭兒周鳳英出去買豬腰子,家裡老太太、朱氏和蘭姐兒忙著掃房除塵,有講究的,說是今天掃房子能掃去一年的晦氣,娘兒幾個掃得格外認真。
外麵爺兒幾個則圍著一棵小兒合抱之粗的胡桃木比比劃劃,木頭是昨兒周大郎從山上給拖回來的。
周大郎是想著給外甥女兒打個床,鈺哥兒還小,搭塊兒板子就能當床睡,蘭姐兒大了,不比人家大戶人家的小姐能有自己的閨房,但怎麼也得有自己一張單獨的床。
至於打床剩下的料子給鈺哥兒做個凳子,二郎一回來鈺哥兒就沒得凳子坐,娃子小抱著吃飯,往後越來越大了,還咋坐大人腿上吃,叫人看見笑話。
“這樹不錯,不容易變形,還防潮,做床可以的”周老爺子摸著木材的截麵兒讚道。
周二郎卻是皺眉:“善騎者墜於馬,善水者溺於水,大哥莫要仗著自己手腳靈活力氣大,就隨意冒險。”
周二郎心思縝密,僅僅看到這胡桃木的粗細,就知道這樹必然是長在山坡陡峭之地。
俗話說“柳不上堂”柳樹生長在潮濕之地,乃是五大陰木之一,做家具極不吉利,所以河邊兒上那些無主的柳樹是沒人砍來做家具的。
而大青山的木材被官家控製著,百姓不得隨意砍伐;山外圍官家不管的地方,但凡長成的木材早就被樵夫砍伐得差不多,這顆樹能長到小兒合抱之粗還沒被人砍去,隻能說明砍伐難度極大。
周二郎這麼一說,周老爺子也回過味兒來,衝大郎發火,“大郎,爹跟你說過多少次,不準去山上危險的地方,兩年前周二牛從山上摔下來,摔成什麼慘樣兒你是沒看見還是咋地?爹的話你是不是不聽了!”
周大郎嗔怪得掃了二弟一眼,忙比劃著跟老爹保證以後不冒險。
老頭兒信了他個鬼,兩個崽子嘴裡沒一句實話,都把他當小孩兒哄弄呢,問二郎昨天喝醉酒說有人欺負他是咋會事兒,二郎說沒有的事兒,他說的是戲詞兒。
大郎回回跟他保證不冒險,可他前段時間才知道大郎去采石竟然不光是賣力氣,搞不好石洞塌方,是會要了人命。
老頭兒心裡忐忑,總覺得二郎的事兒不小,瞅瞅這次回來瘦得還有人嗎?昨天背著,一摸身上全是骨頭;大郎最近也不消停,成天見不著人,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弄啥。
中午上香的時候,老頭兒對著各路神仙一通禱告:
“武聖關老爺在上,您一把青龍偃月刀天下無人能擋,您老保佑著俺家二郎平平安安,誰要欺負他,您就用大刀替二郎開路,讓那些邪邪祟祟的小人不敢近俺二郎的身,等俺二郎發達了,定去廟裡為您塑金身。”
給關老爺開完空頭支票,老頭兒又跟文昌帝君套近乎,“帝君啊,您老人家主管文曲星下凡,二郎可是您的人,您不管他,誰管他……”
吧啦吧啦一通說,轉過頭兒又給土地爺上香,請土地爺給山神爺帶個話兒,大郎上山的時候,保佑著大郎平平安安,也是空頭支票,說等大郎出息了去土地廟給土地爺重塑金身。
一會兒功夫許出去三個金身,老頭兒心裡才算安生了些。
……
南州府,一處高門大院兒的後宅內室溫暖如春,尺高的掐絲琺琅三足火盆內燃燒著數塊兒奢侈昂貴的銀骨炭,與其說燒得是炭,不如說燒得是白花花的銀子,二兩銀子一斤炭,一斤炭燒半個時辰,當真是一寸光陰一寸金。
小少爺馮文皓身著滾紫貂毛金絲織錦比甲,腰間華美宮絛上係了吉祥珠玉,正跟他爹娘撒嬌,“爹,娘,你們什麼時候把鈺哥兒接過來,我要他陪著我玩兒,我不喜歡跟林府那個庶子玩兒,一點兒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