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鋒利的目光在陸瑩身上巡視了一圈,少女伏在章氏懷中,一副嚇壞了的模樣。她嘴角不由撇了撇,終究是放軟了語氣,“平日小心思那般多,也有你怕的一天。”
她一直不喜歡陸瑩,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覺得她心眼多,明明安安靜靜的,卻不如表麵溫順,老太太想挑她的錯,都挑不出,表麵功夫一套一套的,心中不定怎麼對她不滿。
章氏順了順小丫頭的背,才對母親道:“娘,她的脈象問題,我會解決,您這邊切不可走漏風聲,不然太子妃之位……”
章氏隻說到這裡,一句話就拿捏住了老太太,老太太頷首,“哪還需要你叮囑。”
她還沒老糊塗,自然清楚茲事體大,哪能外傳。
章氏這才看向懷中的女兒,她還在發抖,唇色也有些發白,章氏幫她理了理衣衫,又拿帕子擦了擦她的淚,拉著她回了自個的住處。
老太太心情並不平靜,她左思右想都有些放心不下,雖然章氏一向有能力,將伯府打理得也極好,這事卻事關陸瑩能否當太子妃,馬虎不得,不管她有孕是否是藥物所致,她都絕不能有孕。
她思忖片刻,對張媽媽道:“你悄悄出府一趟,分彆去幾個藥鋪,抓一付避子藥來。”
張媽媽不敢不從,應了一聲,就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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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隔音效果好,外麵的丫鬟並未聽到什麼,章氏拉著陸瑩離開時,莎草和木槿等人趕忙跟了上去,莎草心細,掃見章氏背上的水漬時,怔了一下。
剛剛站在院中,隱約聽到杯子落地的聲音,難道是老太太又發了脾氣?
莎草沒敢妄加揣則。
陸瑩一路上都渾渾噩噩的,繞過長廊,再穿過假山,映入眼簾的便是明心堂,院中種著大片的菊花,丫鬟們才澆完水,黃色花瓣上泛著剔透的水珠。
丫鬟打起簾子後,陸瑩隨著母後進了室內,房間內燒著兩盆碳,暖烘烘的,一側的綠釉麒麟香爐裡熏著熏香,嫋嫋升起的霧氣,模糊了章氏的麵孔。
她板著臉,讓丫鬟全退了下去,隨即沉聲道:“說吧,你究竟瞞著我什麼?”
陸瑩的淚珠兒又砸了下來,小臉瞬間就哭濕了,眸中滿是無措。
章氏眼眶也有些泛紅。所謂的中藥導致脈象出問題,不過是章氏糊弄老太太的話,陸瑩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章氏自然能瞧出她的異常,清楚女兒不會糊塗到與人苟合,她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陸瑩哽咽道:“娘,我什麼都不知道,前段時間有些嘔吐,秦大夫為我把脈時說我脾胃不和,經期紊亂,今天出門時小腹微微凸起,我也不懂為何這樣,難道真有孕了嗎?”
她心中其實已經知道了答案,那麼多巧合撞在一起,絕不可能再是巧合,之前懵懵懂懂的,不過是從未往這方麵想過。
她瘦小的肩膀一顫一顫的,哭得實在可憐,章氏於心不忍,擦了擦她的淚,才低聲問道:“何時嘔吐的?”
陸瑩仔細回想了一下,將時間大致說了說。
按時間算,很可能是在護國寺出的事,去護國寺時,她們隻帶了兩個丫鬟婆子,護衛也僅有兩人,難不成是有歹人潛入了她房中?
章氏心如刀絞,死死摟住了她,怪自己怎麼就沒陪在她身側,半晌,她才啞聲道:“知道是誰嗎?”
陸瑩又想起了那個夢,她與太子肌膚相貼,可怎麼可能呢?她拚命搖頭,像是要將他從腦海中驅趕走,小臉也埋入了章氏懷中,又哭了起來,哭聲小小的,沉悶又壓抑,帶著無法言說的恐懼。
章氏死死擁住了她,片刻後,才一點點擦掉她臉上的淚,她麵容冷靜,聲音溫柔,“彆怕,一切有母親在,不會有事的。”
她哄了好久,將陸瑩哄睡,才沉著臉出門,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她低聲對莎草道:“你親自去秦大夫那兒走一趟,就說你家小姐從宮裡出來後,有些肚子疼,讓他趕忙過來。”
這個秦大夫絕對有問題,章氏打算先將他抓住再說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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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緩慢流逝著,聽見腳步聲時,章氏打開了簾子,本以為是莎草和秦大夫來了,誰料跳入眼簾的竟是一身團花紋錦服,還有一個刻瓔珞紋的紫檀木拐杖。
竟是老太太帶著張媽媽來了明心堂,章氏不著痕跡掃了一下張媽媽手中的布包,才快步走了過去,“娘,您怎地來了?”
老太太拄著拐杖,板起臉來,“瑩丫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