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健碩的黑衣人還沒上場。
他警惕地站在牆邊,不斷地晃動身體,企圖尋找廝殺的機會。
蘇溪被黑衣人晃得頭疼。
她扒開枯草,伸出纖細的手腕,輕輕地扯了扯黑衣人的衣擺,待黑衣人回頭後,她趕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不好意思,大哥,你能靠邊點嗎?你擋著我看戲了。”
黑衣人果真往左邊移了兩步,隔了一會兒,似乎意識到不對勁,轉身一刀砍向蘇溪,卻被飛來的尖刀刺中後背,“哐當”一聲倒在地上。
是被迫分神的少年郎。
少年郎幽幽地看了蘇溪一眼,周遭的空氣忽地冷了幾分。
蘇溪毫無愧疚之意,衝他扮了個鬼臉,豎起兩個大拇指,笑道:“加油哦!”
有其他黑衣人注意到蘇溪,朝著蘇溪殺過來,最後總能被少年郎解決掉。
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十個黑衣人。
最後三四個黑衣人見勢不妙,相互間使了個眼色,腳尖踩在牆麵上,飛上屋簷逃走了。
少年郎也不追,右手握劍,單膝跪在地上,似乎打累了、疲倦了。
蘇溪從雜物箱裡出來,跑向少年郎的背影。
“你的劍法真好!敢問師從何處呢?我大哥是個劍癡,有機會引薦你們認識!”
少年郎低垂著頭不回話,好一陣才問她,音色微顫。
“沈惜公子是你什麼人?”
蘇溪愣了愣,反應出對方定是剛才瞧著玉佩發現了端倪。
“朋友唄!”
“既然如此,”少年郎唇邊湧出一道血跡,“這單,不收你錢。”
說完,少年郎徑直暈倒在青石路上。
*
城東,綠色的竹林籬笆牆內,圍著一棟簡易的木質四合院。
院子裡,丫鬟夏末追著一隻受傷的大白鵝滿院跑。
大白鵝繞過院子正中間的老槐樹,撲騰著翅膀飛過矮幾,差點打翻矮幾上放著的茶壺。
夏末氣極,一把拎過矮樁上砍柴火的斧頭,嗬道:“跑什麼跑!我是教你認五子棋,又不是宰了你燉湯喝!”
大白鵝是蘇溪見著可憐撿回來的。
另一個丫鬟寒雪坐在石桌旁摘菜,準備晚膳。
她極自然地從菜籃裡挑出一根白色的鵝毛,完全無視夏末的胡鬨。
“天快黑了,小姐怎麼還沒回來?”
夏末拽著大白鵝的脖子跑向籬笆牆,墊著腳在門邊張望了一會兒,興奮地回頭。
“回來了!小姐還撿了個人!男的!”
*
西廂房內,寒雪正在向蘇溪彙報情況。
寒雪:“奴婢問遍了城內所有的醫館,巧的是,大夫們都被臨時調去麓山書院救急,說是學子們吃壞了肚子,集體腹瀉。”
那豈不是沒有大夫過來?
蘇溪瞥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郎,喃喃低語:“怎麼這麼巧?”
麓山書院的膳食一向把控嚴苛,由專人負責,鮮少出紕漏。眼下發生這種事,莫不是有人故意為之?
還有一點,她始終沒想明白,為什麼少年郎得知她和沈惜公子的關係後,會不收她的錢。她心中萬般疑惑,也隻有等他醒來再問了。
沒有大夫,蘇溪隻能自個上。
等她處理完少年郎的傷勢,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
屏風外,
蘇溪坐在窗邊的四腳矮幾前,飲茶休憩。
寒雪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書信遞給蘇溪:“小姐,王爺來信了。”
信上說,蘇溪她們剛走,大皇子便親自去到王府,說是喝茶,實則是想見見沈惜公子。幸虧蘇溪走得快,才沒被大皇子捉個正著。
提起大皇子,那可真是宣國的一個傳奇人物。
他出生的時候體弱多病,被預言會早夭。恰逢宣國戰敗,不足七歲的他孤身去往東夷國,做了十年的質子。
兩年前,大皇子回國。
朝中結黨營私的風氣太重,裙帶關係尤其嚴重。
他極力改革,將不少貪汙腐敗的皇親國戚打得措手不及,雖然行事乖張,卻也樹立了為國為民的威信。
夏末:“大皇子究竟想做什麼!他惡意散布和您的謠言、毀您的清譽,還堵上門了!”
大概是半年前,市井上突然多了很多流言蜚語。
說大皇子對沈惜公子求賢若渴,炎炎烈日下,在王府門前等了足足三個時辰,隻為邀請沈惜入朝為官。
蘇溪冤枉啊!
她不過一個王府世子,縱然再傲骨,也不敢不見大皇子,哪敢讓他在門口曬太陽?!
她更是從未曾見過大皇子!
後來,經過私下的查證,證實這些謠言都是大皇子故意找人散布的!!!
蘇溪看向寒雪:“你說說,為什麼呢?”
寒雪想了一會兒,遲疑道:“小姐說過,事情得分利弊和得失。從結果上分析,謠言對大皇子並無害處。相反,世人會覺得他重視賢能,有明君的風範。”
蘇溪:“有進步。還有其他的理由嗎?”
見寒雪答不上來,蘇溪也不急,慢慢引導。她拿出之前買的桃花釀,放在矮幾上。
“如今朝中勢力分成兩派,大皇子和太子各執一黨,而沈惜就是二人爭奪的——桃花釀。”
且先不說大皇子對沈惜究竟有幾分“真情實意”,她都不想卷入朝堂之爭。
更何況,朝廷嚴禁“女子為官”,她不想冒著“欺君之罪”,日日提心吊膽人頭不保。
蘇溪故意將“桃花釀”三個字說得抑揚頓挫,然後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誰先搶到歸誰哦!”
蘇溪話剛落,寒雪就將桃花釀護在了懷中。
夏末想了好一會兒,明白蘇溪的意思後,作勢要搶桃花釀:“我不服氣!小姐您偏心!”
寒雪:“你腦子笨,怪誰!”
蘇溪笑了,塞給夏末一盒桂花糕:“醋什麼?你又不愛喝桃花釀。”
夏末喜吃桂花糕,寒雪愛喝桃花釀。
這些小習慣,蘇溪都用心記著。
主仆三人在屋裡說笑,誰也不曾注意到院子外麵的屋頂上,幾十個侍衛正密切注意著屋內的一切。
*
蘇溪不放心少年郎,一直守在他的身旁。
夜已深,月色如水,絲綢般傾瀉在少年俊美的臉龐上。
蘇溪不得不承認,縱然她遊曆天下,見過無數好看的男子,依然被少年郎驚豔到了。
他受傷極重,前胸有三道傷疤,最深的一條從左肩一直蔓延到右邊的肋骨,十分駭人。
不過,最讓蘇溪震驚的,是他的左手臂上爬滿了數不清的割痕。
白淨的左手臂上,深深淺淺的割痕一道又一道,從手腕一直蔓延至手肘內側,有一些甚至割在原先的傷口上,以至於傷口無法完整愈合,形成一條條難看的蜈蚣腿。
他有著怎樣的悲慘過往?
承受過多少不為人知的痛楚?
蘇溪坐在床榻邊的軟椅上,兀自一人胡思亂想著。
一陣清風拂過,蘇溪抬手打了個哈欠。
或許是太困了,沒一會兒,她竟然歪在軟椅上,沒骨頭似地,頭朝著床榻的方向,直直地倒過去。
她這一倒吧,準能恰好倒在少年郎身上。
就在蘇溪距離少年郎不過一寸的距離時,床上的少年郎猛然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