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那邊最近有什麼消息?”
“回大皇子,屬下一直派人盯著,可知府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沒動靜。”
陸江的筆微微一頓,犀利的眸光陰寒如冰:“先查他身邊的經曆司。”
經曆司掌管出納文移,少不了和官錢打交道。既然知府不好查,那就先從他身邊的經曆司尋找突破口。
沐風領了命令出去了。
西廂房內,隻剩下陸江一個人。
陸江側頭,透過半開的竹簾望向蔥鬱的老槐樹。
老槐樹下,兩個丫鬟圍著蘇溪說笑,一個攬著她的腰肢,一個輕扯她的袖擺,而蘇溪像是沒骨頭似的,無精打采地任由兩個丫鬟推搡。
看樣子,丫鬟們是在安慰她。
陸江心中莫名地煩躁。
書桌上,皮紙上的字已經歪得不像話了。
他扔了筆,轉身走到屏風後麵。
*
是夜,蘇溪一直在東廂房等陸江,快到子時了,寒雪提著碎花燈籠進來。
“小姐,陸公子已經睡下了,應該......不會過來。”
蘇溪原本盤腿坐在雕花床上,懷裡抱著藍色錦被的一角,哈欠一個連著一個,小腦袋越垂越低,就快要碰到床褥子了。
聽到寒雪的話,她瞬間精神了。
“做我的外室很可怕麼?我又不吃人!”
夏末:“小姐白日裡的那番言辭,驚天地泣鬼神、更是色I膽包天......比吃人還恐怖呢!”
“你!”蘇溪瞪了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我?我要的是‘一夜白頭’,你卻給我整成了一根白頭發。你知道我找的時候多辛苦嗎?差點沒找著!”
為了讓陸江相信她真的很憂愁,她好不容易想了一個賣慘的法子,結果被人家一句話給堵回來了。
幸虧她臉皮厚,不然真下不了台,
夏末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小姐,失誤,失誤。”
寒雪:“老夫人已經來過帖子了,說杜麽麽會來接您過去聚聚。”
杜麽麽是國公府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跟著老夫人幾十年,是老夫人身邊最信得過的人。
“哎,先不管了,來了再說吧!”蘇溪一頭栽進柔軟的被子裡,“困死了,我要睡覺。”
餘光中,蘇溪斜倪到一床嶄新的被子,方方正正地躺在床的最裡側。她一腳將被子踢下床。
“收起來吧,看著心塞。”
新被子是為陸江準備的。
知道他講究,她特意提前換了乾淨的床褥子,還將粉色的簾幔拆了......切,瞎折騰。
*
杜麽麽來的比蘇溪預料得要早。
第二日天剛亮,蘇溪還窩在被子裡睡懶覺,夏末就衝到了她的床側,一驚一乍道:“小姐,杜麽麽來了,您趕緊起!”
“彆逗我了,我累著呢!”
蘇溪迷迷糊糊的,連眼皮都懶得掀,翻了個身,小臉蛋在被子上蹭了蹭,繼續睡。昨晚睡得晚,今天她非得睡飽不可。
夏末急得直跺腳,恨不能將小姐從被子裡拽出來。
“真的,小姐,奴婢不騙您!杜麽麽正在院子裡坐著呢,寒雪在拖延時間......啊,呸,在招待她!”
“胡說,她腿腳不利索,這大老遠的......得起多早啊?”
蘇溪打了個哈欠,忽然意識到什麼,立即清醒了,“蹭”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
院子裡,杜麽麽坐在石桌旁飲茶,寒雪恭敬地侯在一旁。
“呀!還真來了!”
蘇溪趕緊跳下床,抓過夏末遞來的襦裙,利索地往身上套。那是一件盤扣繡花裙,粉色的領子將雪白的頸項遮得嚴嚴實實的。
“等會,”蘇溪按住夏末為她扣盤扣的手,“換一件,我要穿那件低領的,低到心口處的。”
那種低領的羅紗裙,蘇溪一向不喜,覺得礙事,穿上身行動不方便,稍稍動一下肉都要跳出來了。
夏末的眉間閃過一絲疑惑,到底還是去櫃子裡翻出來了。
蘇溪接過羅紗裙:“我自己來,你去隔壁請陸公子,請他過來幫我梳妝。”
夏末適才明白小姐的用意。
小姐是想用陸公子搪塞杜麽麽呢!
“小姐,能......能請得動麼?”
“請不請得動,試了才知道。”
夏末應下,轉身從旁邊的耳房後門出去了。
房間裡,蘇溪穿好衣裳,慢悠悠地走到梳妝台旁,將一頭如水的墨發傾瀉下來。
舉止得體、端莊大方,怎麼看也是乖巧的大家閨秀。
然,她藏在袖擺中的小手,緊張得全是汗漬。
急死了,怎麼還不來?
不對,
他到底來不來?
透過半掩的半圓形雕花窗,蘇溪時刻關注著院子裡的動靜。杜麽麽是長輩,又是來請她的,於情於理都不該讓人家久等。
眼看寒雪給杜麽麽續茶水了,蘇溪心一橫,對著銅鏡開始描眉。
陡然,門外響起了客套的敲門聲,接著,朱紅色的木門被推開。
一道高大的白色身影立在門框處,他的手裡,拿著一把象牙白的玉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