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這麼像落荒而逃呢?
擰開水龍頭,用涼水洗了把臉,原本嗡嗡作響的腦袋稍稍冷靜下來。
這頓飯早就食之無味,紀也深知不好躲太久,就在她想辦法提前離場時,手機“叮”一聲。
是蔣明凡的微信。
紀也點開,看清內容後,她的臉上劃過一絲錯愕。
蔣明凡:【紀小姐,今天是我冒犯了,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的不敬。單我買過了,先走一步。】
……
蔣明凡這是被魂穿了?
紀也不知道短短十幾分鐘發生了什麼,不過也好,如她所願可以結束這場荒誕可笑的會麵。
現在她唯一後悔的就是剛才走的匆忙,沒把隨身的包帶出來。
再回去取,免不了要撞上江讓。
紀也舒口氣,擦乾手認命地走出去,再回到座位時,蔣明凡果然不在了。
可她沒想到的是鄰桌的位置也空了出來,仿佛那個人從未出現過。
紀也眉眼鬆開,是如釋重負。
侍應生見她回來,將她的包遞上。
“剛才那位先生讓我轉交給您的。”
紀也接過,心想蔣明凡還不算徹底沒救,她同侍應生道聲謝,走出了餐廳。
南城的初夏陰晴不定,傍晚時分還映照著落日餘暉,這會兒就下起了大雨。
紀也站在餐廳門口,手機上的打車軟件提示前麵還需等待71位。
餐廳在寸土寸金的cbd,天氣不好,又恰逢周末,看來今晚注定要變落湯雞了。
紀也將手機扔回包裡。
地鐵站不近,唯一近的是三百米左右的公交車站,好在有輛車能直達她住的小區。
思忖片刻,紀也決定不再乾等,將包頂在頭上,冒著大雨跑進了夜色中。
三百米的距離,也成功讓紀也渾身濕了個透。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鏤空蕾絲連衣裙,雨水順著發絲滑入脖頸,略顯狼狽。
而白天還居高不下的溫度,這會兒驟降,紀也坐在公交車站的長椅上瑟瑟發抖。
路燈昏黃,她的裙擺覆在小腿處,露出瑩白纖細的一截,很晃眼。
夜色中,一輛黑色賓利從街角拐過來,車速不快,堪堪停了下來。
紀也手臂環胸,將裙擺掀起用力擰出水漬,裙子撩過膝蓋,露出一片淤青。
是這兩日不斷挑戰高難度托舉動作而留下的傷痕。
她白的發光,深紫色的淤青變得更加可怖。
紀也抬頭看了眼車流,磅礴大雨間車子來回穿梭,絲毫沒有公交車的影子。
她低頭去拿手機,路邊的黑色轎車卻突然按了按喇叭。
紀也一顫,沒上心,不曾想黑車直接停到了站台前。
車窗降下,後座露出一張俊朗的側臉。
隔著路燈和幾米的距離,紀也抬眸望去,車裡的男人也微微偏頭,四目相對,一時間空氣和雨水都凝窒住了。
這條路車不少,後麵隱隱有喇叭的催促聲。
江讓不動聲色,紀也更是不發一語。
兩相僵持,最終還是江讓率先將視線彆開,他的聲音仍舊帶著幾分散漫隨意,仿佛撈人隻是順手的事。
“上車。”
紀也回神,她的手死死握住包肩帶,垂下泛著水汽的眼睫回道:“不用了。”
江讓對她的反應不置可否。
他挑了挑眉沒應聲,但也沒走,氣定神閒的從煙盒裡敲出一支煙,漫不經心點上。
這個時間段,晚高峰還沒過,後方積壓的車輛排起了長隊,繞過黑色賓利時紛紛咒罵起來。
最後連帶著紀也一起罵。
——“有錢人談戀愛了不起啊!”
紀也低咒一聲,她看到了江讓眼底那抹肆意不減的笑,如同蟄伏在黑夜裡的豹,等待獵物主動上鉤。
果然一點沒變。
紀也起身,帶著一身泥濘和水漬上了江讓的車,狠狠甩上了門。
司機眼皮活絡,一腳油門車子很快駛入車流。
而江讓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也適時將煙頭掐滅。
紀也坐得規矩,儘量貼著門邊。隻是車內儘數是屬於江讓的木質冷香,還有殘留的煙味,而她仿佛進入了屬於他的私人空間。
江讓在紀也上車後就闔上了眼,人靠在椅背上微微後仰。
窗外一幀幀的景象折射在隱私玻璃上,紀也不敢動,卻架不住發絲上的水一滴滴往真皮座椅上掉,發出滴滴答答聲。
她透過玻璃反光去看,江讓沒動。
後座的中央扶手很好的隔絕了兩人的距離。司機看了後視鏡不下十次,見江讓沒有開口的意思,忍不住問:“您去哪兒?”
紀也這才反應過來,禮貌道:“不好意思,中南雅苑,謝謝。”
紀也偏頭望去,影影綽綽的燈光打在男人臉上,江讓閉眼時身上那股子張狂桀驁的勁也跟著斂起。
還是一如既往的耀眼,深邃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輪廓,黑色是最適合他的顏色,身體放鬆下來帶著些懶怠。
車裡裝潢冷硬,一包煙一個打火機,就丟在扶手上,而紀也這抹純淨的白就顯得格格不入。
兩人維持著沉默,直到局促的手機鈴聲響起,紀也才猛地轉頭。
是江讓的手機。
他接起來,電話那頭聲音嘈雜,但因為車裡安靜,還是能聽的清楚。
“阿讓,今晚老地方,聽說場子裡新來了幾個正點的妹。”
江讓低聲回,“不去。”
“彆啊,哥幾個都等著你呢,你不來沒勁,人女的都是衝著你來的……”
“曾斯宇。”江讓打斷他。
“老子他媽是拉皮條的?”
他聲音沉,還混著幾分野。
電話那頭頓時沒了聲兒,須臾,不知道又說了什麼,就聽到江讓“嗯”一聲。
手機扔在扶手上,好似越了界。
紀也的身子連同雙腿一齊又朝車門靠了靠。
直到窗外的路變得熟悉,她忙不迭輕聲道:“麻煩您前麵右轉靠邊停就好。”
這裡離她住的小區足夠近了,車子緩緩停下,窗外的雨勢變小。
紀也捏緊包帶,出於禮貌下車前她還是偏過頭。
“謝謝。”
說完兀自推門下車。
江讓卻在她身後說了句,“等下。”
紀也站在路邊,車門還沒關,她朝裡望去。
男人的雙眸如黑曜深邃耀眼,雨勢雖小了不少,她半乾的裙子還是很快又被打濕。
江讓直勾勾地盯著她,“你還有東西落在我那兒,什麼時候來拿?”
“……”
紀也愣怔後差點兒氣笑了。
“那麻煩江總幫忙扔了,我沒有回收垃圾的習慣。”
紀也說完就關上門,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夜裡。
司機不敢出聲,後座的男人在車門被甩上後就沒再開口,也沒說要去哪兒。
空氣凝窒,許久後傳來啪嗒一聲,指尖燃著的煙頭忽明忽滅,車內泛起難以言喻的沉悶。
約莫抽了大半,隻見江讓眼角淬著紅,終是在暗處爆了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