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奶茶店的姐姐們都說江刻為人冷漠、自命不凡,還很窮,遠觀也就算了,要做男朋友那是大寫的災難。但唐亦寧總覺得,江刻的內心並不像他外表表現得那樣冰冷難接近,偶爾,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言行中透出的一絲溫柔。
唐亦寧閉上眼睛,把臉頰藏在被子裡,腦海裡漸漸浮現出江刻修長挺拔的身影。
她想要更多地了解他,循序漸進,先和他成為好朋友,暫時,她不會讓他知道她的小心思。
——
開學後一個月,國慶長假來臨,這七天奶茶店會很忙,唐亦寧和同事們排好班,她連上四天,再回家休息。
這天是長假的第三天,天又下起了雨,雨水微涼,人們紛紛穿上長袖,迎接秋天的到來。
江刻在雞排店忙碌,突然,有個人衝到店鋪前,雙手往櫃台一拍,仰著臉問:“江刻!你知道我老板,就那個,劉瑋,住哪兒嗎?!”
江刻看清麵前的人,竟是唐亦寧,她沒撐傘,穿著那身紫色工作服,頭發、衣服都被淋濕了,滿臉驚慌失措。
“怎麼了?”江刻問。
“我、我老板不見了。”唐亦寧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慌亂,身子都在顫抖,“已經兩個禮拜沒來了,電話也打不通。就剛才,不是,他們現在還在,有個人說他是房東,說再過三天我們店就到期了,他要把店租給另外一個人,叫我們騰地方。”
江刻聽明白了,找到問題的關鍵所在:“你工資結清了嗎?結到什麼時候?”
“我……”唐亦寧一聽就知道完了,腳都發了軟,大眼睛一眨巴,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八月的工資都沒發,最後一次發工資是八月底,發七月的一千八。他還欠我八月九月的工資,一共三千二,嗚嗚嗚……”
江刻急問:“劉瑋不發工資,你們為什麼不找他?”
“找了呀!他九月二十號以後就沒來過!電話裡說最近忙,說國慶店裡生意好,等國慶過了就發,後來電話就打不通了。”唐亦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江刻,我怎麼辦?嗚哇哇……”
她站在店鋪外,瘦伶伶、濕噠噠的一個人,雙手胡亂地抹著眼睛,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唐亦寧生平第一次打工,辛辛苦苦乾了近四個月,才拿到一個半月的工資,突然之間店鋪到期,連老板都跑了,於她而言和天崩地裂沒啥區彆。
她委屈又絕望,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向江刻求助,因為這份工作是江刻介紹的,江刻似乎認識劉瑋。
看著唐亦寧哭哭啼啼的樣子,江刻也懵了,頭一次碰到這種事,心裡的火氣騰騰往外冒。
“你先彆急。”江刻掀了板子從店裡走出來,站到唐亦寧麵前,“你們報警了嗎?”
唐亦寧說:“我同事報警了,民警說一會兒就來。”
江刻也不管自己店了,和隔壁店鋪的店員打了個招呼,拉起唐亦寧就往奶茶店跑。
奶茶店動靜不小,聚集著四、五個成年男性,其中一個正凶神惡煞地揚著手裡的租賃合同,讓女店員拿什麼東西,嘴裡罵著難聽的話。
女店員嚇得瑟瑟發抖,圍觀人群議論紛紛,也沒人多管閒事。江刻上前擋了那人一下:“你朝她吼什麼?她們就是打工的!什麼都不知道!工資都被欠著呢!”
唐亦寧跟在他身後,很努力地做出憤怒的表情,與他同仇敵愾。
那人一看江刻年紀輕輕,身上還穿著雞排店工作服,不屑地抬起下巴:“你誰啊?關你什麼事?”
江刻才不怵他,他個子高,冷臉一擺還頗有氣勢:“我隔壁店的,你們要鬨去找劉瑋鬨,彆在這兒嚇唬人!幾個大男人欺負兩個小姑娘好意思麼?一會兒警察就來了,你有本事去和警察鬨!”
“誰鬨了?這他媽是老子的店!”那人敲著奶茶店的櫃台大聲說,“找劉瑋?老子也得找得到人啊!我告訴你,這些店裡的東西,硬裝我不要,設備,你們誰都不準動!這龜孫還欠我一個季度的房租沒給,我寬限他很久了,要是找不著人,我要拿這些東西抵債的!”
他一指女店員,“現在我讓她把營業款先拿出來,一千是一千,八百是八百,都是老子的錢!”
女店員哭著說:“根本沒這麼多錢,就一些零票,老板這些天半夜裡來過,全給拿走了!”
江刻對那男人說:“店沒交接你就沒資格拿這些錢,你要錢就去問劉瑋要!今天我在這兒,你一毛錢都彆想拿走!”
“嘿你這小子很囂張啊!”男人擼起袖子打算動手,另幾個男人也圍過來,江刻挺起胸膛毫不退讓,唐亦寧不停地拉他衣擺:“彆、彆打架,彆打架,他們人多……”
幸好,民警及時趕到,分開了他們,簡單問話後說是民事經濟糾紛,讓房東和新租客先離開。
房東罵罵咧咧地走人後,民警詢問女店員和唐亦寧,有沒有和劉瑋簽用工合同,兩個女孩都邊哭邊搖頭,江刻在邊上雙手掐腰,氣得想去捶牆。
民警要來劉瑋的電話,又給店裡拍了幾張照,包括牆上的營業執照之類,沒多久就走了。
女店員哪敢繼續上班,換過衣服就拉下卷閘門,匆匆離去。
唐亦寧提著自己的小背包,垂頭喪氣地跟江刻走回雞排店。左右店鋪的店員都在議論這件事,但也僅限於此。小店開不下去就轉讓司空見慣,最倒黴的就是被拖欠工資的店員,根本沒處去說理。要打官司,成本可能比拖欠的工資都要高。
江刻不擅長安慰人,可唐亦寧哭得很傷心,在她麵前的又隻有他,他必須得說些什麼。
況且這工作是他介紹的,江刻心裡又急又怒,其他矛盾糾紛也就算了,乾了活卻不給錢這種事,他半點都不能忍。
“彆哭了。”江刻抬起手,想要摸摸唐亦寧的腦袋,最終還是沒摸上去,從店裡扯來幾張紙巾遞給她,“擦擦臉和頭發,都淋濕了。”
唐亦寧接過紙,淚汪汪地仰臉看他:“這個錢,是不是拿不回來了?”
“不會。”江刻想都沒想就給了她回答,“你先回學校,我幫你想辦法。”
唐亦寧呆呆地問:“什麼辦法?”
“你彆管。”江刻看她雙手空空,問,“你沒帶傘嗎?”
唐亦寧反應過來:“啊,我傘忘拿了,我沒卷閘門鑰匙。”
江刻把自己的傘拿給她:“回去吧,洗個熱水澡,小心感冒。”
唐亦寧接過傘,問:“那你怎麼回去?”
江刻看著她又紅又濕潤的眼睛,還真像一隻可憐的小白兔,一個沒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短發:“我是男的,淋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