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惜樂帶了單反,興致高昂地拍了一整天,光一個等待風吹葉落的鏡頭,便等待了半個上午。
計念和楚菲菲唉聲歎氣,渾身上下透露著被因年幼無知而遭詐騙的悲傷。
誰知道那倆導演係的,嚷嚷著來看銀杏,實際上卻是來拍東西。
才相識一個來月,也不好意思開口抱怨,計念與楚菲菲暗暗下定決心,再也不跟於惜樂一塊兒出門賞景。
戚喬被於惜樂征當導演助理,一邊持著機器,一邊觀察來往的人類。
抱著小孩的媽媽,攙著伴兒的老人,恨不得每分每秒貼在一起的小情侶,以及一看就是和室友組團的大學生們。
她喜歡觀察人。
遠遠地靜靜地看著,從他們的表情、神態、以及動作,猜測各自為主角的故事。
這是個很有趣的過程。
再生動的表演,都比不過煙火氣裡的平凡人。
於惜樂則執著於一切自然景物,枝椏上掉落的葉子,也會是她的鏡頭中的主角。
怎麼講也是導演係的學生,等拍完了,兩人又拿著相機,分彆給計念與楚菲菲拍了不少遊客照。
兩人審美好,構圖又極具藝術性,出片率極高。
計念與楚菲菲擁有了一個月朋友圈的庫存。
到最後,於惜樂提起改天一起去香山“玩”時,方才還在心裡盤算著,再也不跟這兩位一塊兒出門的計念和楚菲菲,又高高興興地點頭:“好呀好呀。”
隔天周一。
下午有大課。
一個月的觀摩學習,老師決定進行階段性考核。
突如其來,誰都沒有準備好,老師已經隨手一指,點了一個人開始從1到4報數,以此重複。
輪到戚喬,她是2號。
16個人依次報完,老師說:“喊1的同學一組,2的一組,以此類推。”說著拍拍手催促,“都站好了,定好組長,來我這裡抽劇目。”
表演教室一下子亂起來。
戚喬張望尋找隊友,隻聽一聲“誰是2,誰是2?”
一人揚聲:“我是,我是2。”
戚喬追著聲音跑過去:“我也是,我也是2。”
還差一人。
張逸大喊:“還有哪位同學是2?我們組還差個2!”
戚喬也四處眺望。
卻見謝淩雲一副無語至極的表情,站在一旁看傻子似的凝望著他們。
“還差誰啊——同學們,還有誰是2?”
就在張逸再次準備高聲尋人時,謝淩雲一把抓住他伸出的手,掰開食指指向自己。
麵無表情道:“彆喊了,是他媽我。”
張逸:“?”
戚喬:“……”
太久沒聽見,她還有點不習慣。
“合著你站旁邊不說話?找你這麼久。”張逸說。
“……抱歉。”謝淩雲誠摯地說,“你們這樣……實在有點兒丟人。”
說著,他往戚喬處瞥來一眼。
戚喬:“?”
才想掙紮,她哪裡有丟人,卻見謝淩雲眼尾流出三分笑意。
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
……笑成這個樣子。
張逸適時道:“笑什麼啊,我們很好笑?”
“還行。就是……沒想到跟三個傻子組隊。”
另一位隊友還與他不熟,不好意思說他,張逸忍不住:“我去你的,說誰傻子呢?”
“組好對就選個組長來抽題,上課呢,誰還在那兒聊天?”老師恰好出聲打斷他們,“四個命題表演,先到先得。”
自從和張逸成為室友,謝淩雲已經見識了真正碎嘴子的功力,為耳朵著想,按著他的肩:“大哥,去抽題。”
怕隻剩個不得已的選擇,張逸飛快衝向老師。
謝淩雲回眸,卻見戚喬的目光還落在自己身上。
眼神中,似乎多少帶著點控訴的……委屈?
他輕歎一聲,把那句“三個傻子”收回,改口:“兩個,好了吧。”
戚喬:“……”
另外一名隊友:“……”
戚喬隻是在為等下的表演緊張,哪裡知道自己的神情落在彆人眼中,被解讀成什麼樣。
張張嘴巴,想要解釋。
又怕詞不達意,再變成跟“有錢”一樣讓人忘不掉的梗。
戚喬抬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耳朵。
試圖不在意剛才那句“兩個,好了吧”的妥協語氣,但心不聽話。
那一聲低沉含笑的無奈,反而循環往複地在腦中縈繞。
連心臟的跳動都隨之加快了頻率。
張逸手氣不錯,抽到的題目不難。
是一段經久不衰的中國古典式情節衝突,對父權的抗爭。
四個角色。
父母,十八歲的兒子,以及他剛談了一個月的初戀女友。
抓鬮定角色。
三個男生十分謙讓,女生優先,戚喬第一個抽。
她的運氣卻不怎麼好,選中了那個沒什麼難度和戲份的初戀女友一角。
謝淩雲似乎一直對這種先後順序不在乎,仍舊最後一個抽。
張逸非要等著他選好再一起打開,閉眼望天,宛如求佛:“我必然是爸爸!”
另一位隊友雙手合十,紙團捂在掌心,虔誠祈禱:“不要媽媽,求求,不要媽媽。”
謝淩雲毫無儀式感,拿到手就拆開。
戚喬還沒有任何準備,他忽地朝她走來。
“走了,女朋友,去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