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笑道:“是有喜事,不過不是結親或升學,是我這女兒,丟了十一年,這兩天才回家來。”
嬸子一愣,很快嘖嘖歎道:“我的老天呐,那可不容易,這等於大海撈針了吧?”
旁邊排隊買糖果的人,也都感歎道:“孩子丟了這麼多年,還能找到,您家肯定是積了福氣的。”
又有人問到:“在哪裡找到的啊?”
秦羽笑道;“在杭城,孩子養父母都是好人。”
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秦羽沒想到隨口聊一句,這麼多人圍過來,怕女兒覺得尷尬,忙打開紙袋子,給相鄰的嬸子幾人散了幾顆糖,“承大家吉言,大家夥也甜甜嘴。”
“哎,好,那我們也沾沾喜氣,謝謝大妹子。”
“小花花,咱們走吧!”眼見看熱鬨的人多起來,秦羽忙拉著女兒逃也似的走了。
正在旁邊煙酒櫃台前,買酒的徐慶元,忽然耳朵動了一下,等他轉身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跟著她的媽媽匆匆往樓梯那邊趕。
剛準備抬腳去看一下,被他姑姑徐曉嵐拉了一下,“慶元,我們家和許家也算世交,明天過去,單拎兩瓶酒是不是輕了些?再買些茶葉好不好?”
頓了一下又道:“你有個沒出五服的堂姑也嫁到那條胡同裡,這次的事,還得請她當個中間人,起個話頭,探探那邊的口風。”
徐慶元點點頭,眼看著人就要下樓梯,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好,姑姑你看著安排,我遇到個熟人,過去看看。”
徐曉嵐以為他是遇到同學了,也沒在意,“行,你去,我先看看。”
這邊徐慶元追到樓梯下麵的時候,已經沒有剛才那對母女的身影了,心裡微微琢磨了一回,覺得可能是自己聽錯了。沒有理由,隔了這麼多年,還能碰到那個小姑娘。
但是這麼些年,他隻要一想到,那個妹妹沒有等到他,心裡就忍不住發慌,有時候半夜還會從夢裡驚醒。
徐慶元回來的時候,路過食品櫃台,忽然聽到有人說:“那大姐真是好福氣,丟了十一年呢,竟然還能找回來。”
“是啊,孩子全須全尾的不說,瞅著也挺懂事的樣子,站在她媽媽邊上大大方方的。”
“你看她衣服雖然補丁多,倒還乾淨整潔,看著也就是日子過得窮點,人應該沒受什麼罪。”
“窮點不怕啊,窮點還鍛煉了孩子的心性,隻要人品好,這大姐的福氣長著呢!”
徐慶元整個人呆愣在原地,腦子一陣“嗡嗡”聲,十一年,也就是1952年。他剛才沒有聽錯,真得是那個小妹妹,叫“小花花”的妹妹!
徐曉嵐見侄子回來了,正準備問他,自己選的東西合不合適,就見侄子忽然魔怔一樣,猛地往樓底下跑去,像是有什麼寶藏等著他去搶一樣。
她還沒見過這孩子這麼慌張過,心裡不由納悶起來,她家離開京市也有好些年了,慶元這是遇到誰了?
***
上午秦羽母女倆一走,曹雲霞也送丈夫出門,一邊和丈夫道:“小華說想去工廠裡當工人,你看,我要不要幫著問一下我以前的老同學們?”她解放前,畢業於川省化工學院,同學們現在很多都在工廠擔任中高級領導了。
安排一個臨時工的崗位並不難。
許懷安沉吟了一下道:“這事不急,孩子說是這樣說,咱們做長輩的,還是得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她讀書這麼好,繼續念高中是最好的。”在許懷安看來,侄女兒這麼聰明,要是好好培養,說不定他家又能出一個博士。
又叮囑妻子道:“孩子畢竟剛回來,和咱們也沒有很深的感情,言語上要是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雲霞你也多擔當一點,彆和她計較。”說完,似乎覺得這話會讓妻子多想,補充道:“你自己身子不好,不好多煩神的。”
曹雲霞勉強笑道:“知道了,我一個長輩,還真能和她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計較了。你今天單位要是不忙,就早點回來。”
許懷安點點頭。
等丈夫出了胡同,曹雲霞才慢騰騰地往回走,一到家就見客廳裡的餐桌還沒收拾,婆婆拉著林姐在裁布料。
曹雲霞主動走過去,把桌子上剩下的碗筷收拾了下。
林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雲霞,你放著吧,我這馬上就好!”
曹雲霞笑笑道:“沒事,我這閒著也是閒著,搭把手。”
沈鳳儀邊忙著裁布料,邊和林姐道:“這兩身棉襖還得抓緊時間趕工,不然下雪了,孩子都沒個換的,她身上的衣服看著都有些小了。”
林姐應道:“是得緊著做,這麼大的孩子,正要臉麵的時候。”
曹雲霞端著碗碟去廚房的時候,稍微瞥了一眼那兩塊布料,一塊是緞麵羊毛絨的,一塊是燈芯絨的,都不便宜呢!她家呦呦一年也至多做一件新襖子。
就聽客廳裡的婆婆又道:“回頭再給她做兩雙新棉鞋,搭衣服也好看點,我那還有幾塊老布麵,攢了好些年的,給孩子做衣裳不夠,做點鞋子還寬裕著……”
曹雲霞進了廚房,臉上的笑就斂了下去,心裡正煩悶著,眼角餘光瞥見盆裡雜七八堆著的碗筷,眼睛微微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