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快就準備好了,但顧姣還是先去見了蕭宛。
蕭宛是她的繼母。
她的生母崔氏自她出生便沒了。
過去的時候,蕭宛正在看這個月的賬本,她的屋子裝扮素雅,自己也穿得簡單,瞧見顧姣進來,她笑著放下手中的毛筆,朝人招手,“大熱的天,怎麼這會過來了?”
顧姣笑著靠過去,和人一道坐著,“我要去趟國公府,回來的時候會路過寶福樓,您要吃那裡的烤乳鴿嗎?”
聽到她又要去國公府,蕭宛神色一頓,不過也隻是一個呼吸的光景,便又笑了起來,“不吃,你若想吃便喊人去買,我最近沒什麼胃口。”
“是身體不舒服嗎?”顧姣揪了好看的眉毛。
蕭宛看著她麵上的擔心,心裡暖暖的,握著她軟乎乎的手笑著說,“就是苦夏,沒什麼大礙,你要去就早些去,若是夜裡不回來吃飯記得讓人來說一句。”
顧姣仍不放心,看了她好一會,還跟小時候蕭宛照看她時拿手貼她額頭一樣試了試,確定沒事,這才笑著說,“不啦,我就是去和九霄哥哥說明天釣魚的事,說完就回來了,而且我答應阿言今天要陪他吃飯。”
阿言是蕭宛的孩子。
蕭宛笑著應好,顧姣又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目送顧姣離開,蕭宛收回目光的時候瞥見身旁青黛在出神,“怎麼了?”
她問青黛。
青黛猶豫一番才小聲開口,“小姐年紀到了,和國公府的親事想來也要安排起來了,可奴婢瞧著那位趙世子看著並不像是會疼人的樣子,奴婢怕……”
“你怕玥玥受傷。”
“是……”
蕭宛沉默一會方才歎了口氣,“我也擔心。”
她自己就是過來人,自然不舍得顧姣去吃同樣的苦,她若是顧姣的親娘,早就同她說了,可她偏偏是她的繼母。雖說照料顧姣也有十年,她們之間的情分並不假,她也是真的疼愛這個孩子,可繼母就是繼母,有些話,親娘能說,後娘卻不好開這個。
斜陽漏進軒窗。
蕭宛看著那金光中的白色塵埃,輕聲道:“等老爺回來,我同他說一聲。”
*
“小姐,到了!”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誠國公府門前,外頭響起福伯的聲音。
顧姣笑著哎了一聲,她一路握著自己的菱花小鏡端詳自己的模樣,生怕有一絲不好的地方,這會最後又緊張地看了下鏡子,確保沒有一絲不妥方才被弄琴扶著走下馬車。她經常來誠國公府,小時候還時不時住在這,門前小廝與她熟絡,沒有讓她稍候就笑著請她進去了。
顧姣卻習慣性地讓弄琴把準備好的吃的給兩個小廝。
才要進屋,突然聽到身後又傳來一陣馬蹄聲,不知道是誰回來了,她停步回眸,一輛烏木馬車,上頭並未懸掛什麼彰顯身份的牌子,隻不過趕車的人就能代表裡麵人的身份了。
四叔。
顧姣的心中閃過這個稱呼……
四叔是趙家的四老爺,也是九霄哥哥的小叔,其實她如今還沒嫁進國公府,按照輩分,她該喊人表叔的,顧家往前推和趙家祖上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她爹有回喝多了還說他跟四叔算是表兄弟,但在這京城,哪家沒點關係?顧家和趙家如今走得那麼近,也不是因為他們祖上那點關係,而是因為她和九霄哥哥定了親。
所以相較表叔這個稱呼,她更習慣跟著九霄哥哥喊四叔。
她跟四叔其實並不算相熟,四叔公務繁忙,彆說她了,就連九霄哥哥能見到他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不過四叔的事她卻聽過不少,他是如何的年少成名,在朝中又是怎樣的厲害,很多人都崇拜他仰慕他……但這些事都無法抵消她心中對四叔天然的畏懼,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特彆怕四叔。
從前是覺得他威嚴肅穆,不好親近,如今……大概還要加上三個月前彆院的那段經曆。
因此這會看見那塊藍布車簾一動,顧姣便很想趁著他還沒發現溜走。
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遠處車簾已經被人掀起,她看到一個身穿仙鶴緋袍,頭戴烏紗的男人從馬車裡走了出來,顧姣不清楚曹書和他說了什麼,隻看到四叔在聽完後掀起眼簾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與她圓潤柔和的臉頰不同,遠處男人的臉棱角分明,四目相對,顧姣看著他那雙漆黑的鳳眸,感受到他身上的壓迫感和距離感。
迎著這樣一雙目光,顧姣更加緊張了,她垂下眼簾,兩隻不算大的嫩白小手無意識地揪著裙角,沒有看到那個疏離冷淡的男人在看到她時,眼中的距離感稍稍退散,她隻是低著頭,也沒想過對方聽不聽得到,小聲訥訥喊人,“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