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重霽沒有說話,隻眉峰下意識地擰得更緊了一些。他手下扶著似和,可目光不知為何,不受控製的看向遠處的背脊挺直的女君。
“晏大哥,我們回去吧。”衣袖被身邊人輕輕扯了扯,似和細弱的聲音響起,“我……身體有點不舒服。”
晏重霽霎時回過神來,神力下意識的朝似和心臟處探去。
見此,歲離輕笑了一聲:“神尊想多了,本君說了,本君並未對似和姑娘做什麼。”
她今夜來,本就隻是來確認心中猜測的。
招引咒的反噬也主要是針對她,似和最多隻會虛弱幾日。
而事實也如她所說,似和的心臟沒有絲毫損傷。
晏重霽默然片刻,收回了神力。但他不會看錯,以他靈銳的五感更不會判斷錯,之前歲離確實對似和用了神力。
“晏大哥……”
“彆怕,我這便帶你回去。”晏重霽扶住似和,目光觸及到她清瘦蒼白的臉時晦暗了幾分。
話音未落,他便扶著似和轉身欲離開,隻是剛動了兩步,他忽然頓住。
“晏大哥?”似和疑惑的抬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卻見他微微偏頭,視線轉向了身後的歲離。
“今日之事,本尊可以不追究。”沉吟一瞬,他啟唇冷淡的道,“但如君上所言,往後您若有事,還請走正門。”
聞言,歲離臉上笑意更深了幾分,笑著應了一聲:“本君說到做到。”
“……好。”
清冷如水的聲音消散在了冷風中,眨眼間,歲離的眼前便已沒了兩人的身影。
*
“君上?!”
歲離剛回到寢宮,便再也撐不住了,身子倏然朝地麵倒去。一直守在宮中的曜烈瞳孔一縮,身形如電飛身過來,牢牢接住了歲離,“您怎麼了?”
“不對,您的神力呢?”
沒等歲離回答,曜烈已經敏銳的察覺到了歲離的不對勁,她的神力竟然正在快速地流失。
“來……”
“不必了,沒用的。”
曜烈臉色劇變,忙想喚人去傳醫仙,隻是話才起了一個頭,便被歲離阻止了。
“君上!”
“本君方才用了招引咒。”相比曜烈難看的麵色,歲離臉色倒還平靜,她甚至微微翹了翹唇角道,“彆板著一張臉,放心吧,本君現在死不了。”
“這隻是招引咒的反噬而已,三日後,神力自會恢複。”
神力消失固然嚴重,但還不至於讓歲離這般慘。隻是今日解契,她本就損失了許多精血,舊傷也還未愈,身體已是強弩之末。
方才晏重霽的隨手一推,雖沒用多少神力,於歲離來說,卻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隻是她著實不想在外麵丟人,這才憑著一口氣回了寢宮。
曜烈沉默的扶著她去了軟榻上,臉色依舊很難看,忍了忍,他還是沒忍住問道:“您為何要用招引咒?您方才去了哪裡?”
此話已是越矩。
平日裡,曜烈恪守君臣之禮,是絕不會主動過問君上的私事。為臣,必得以君為上,以其事事為首。
相處幾千年,歲離自也了解他,若不是怒到極致,他不會問這些。有些事她本來是不想說的,畢竟說了也無用,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況且,這隻小傻雀年紀小,彆看平日裡看著成熟穩重,但其實性子執拗固執,歲離擔心他一時衝動傷了自己。
隻是對上那雙滿是認真的眼睛時,她終究還是心軟了一下,回道:“是一件喜事,曜烈,本君找到失去的心臟了。待到本君拿回心臟,這些傷便都不算什麼了。”
“君上所言當真?!”曜烈眸光亮起,“在哪裡?臣這就去為您取回來!”
“那麼著急作甚?時機還未到。”說到這,歲離頓了片刻才又笑著道,“等到時機成熟,本君自會親自取回來。”
“那還要等多久?”曜烈皺眉。
“低頭。”
歲離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朝他招了招手。
多年的習慣讓曜烈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想也未想,便已經朝榻上的女君彎下腰、垂下了頭。
“你這急躁的性子該改一改了。”歲離倚在榻上,如許多年前一樣,伸出手指彈了彈他的額頭,無奈道,“行了,此事你無需再管,本君另有要事要你去辦。”
曜烈本能地伸手捂住自己的額頭。
很多年前,在他尚未成年時,女君經常對他做這個動作,間或調笑他幾句。隻是那時,她眸中的笑意更真,眉間沒有疲憊,手上的力氣很足,能讓他疼得皺眉。
可現在……
那依舊如青蔥般細嫩的手指綿軟無力,比之拂過的輕風也無甚兩樣。
“君上要臣去做何事?”沉默了幾息,他沒有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仿佛真的冷靜了下來。
“六界已有許久沒有辦喜事了,著實冷清了些,本君倒是有些懷念曾經的熱鬨了,也提醒提醒某些人本君還活著,活得很好。”晏重霽在人間被暗算一事,歲離一直在讓人調查,隻是直到現在還未找出真凶。
但正如她之前所說,真凶是誰其實並不太重要,畢竟這六界中有野心的人並不少。
查不出真凶就算了,反正她一個都不放過就成。哪怕她對這天君之位並沒多少喜歡,可既是她的東西,自應該由她做主!
而且那些人……還傷了大師兄,光憑這一點,她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即便要死,也要把這口氣出了!
歲離臉上雖帶笑,眸光卻極冷,一字一頓的道:“酒仙宮不久前釀造出了一種極品仙酒,滋味極好,本君決定三日後辦一場賞酒大會,讓六界諸位一同熱鬨熱鬨,也為這天界添一些喜氣。”
也讓她最後再逃避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