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
天空萬裡無雲,湛藍如洗,太陽炙烤大地,還未到盛夏,地頭裡已是熱浪滾滾。
放眼望去,大片的小麥還未抽穗卻已經泛著不正常的枯黃,麥葉凋零,泥土乾裂結塊,連雜草都所剩無幾。
又是大旱之年。
江笙光著腳,挽著褲腿坐在大樹下乘涼。
這乘涼隻不過圖個心裡安慰,因樹上的葉子不剩幾片,就連樹皮都已經被村民們扒下來吃了,樹枝張牙舞爪地伸展著,看起來分外蕭瑟。
初夏的天兒已經悶熱難耐,江笙把背簍上用竹子編織而成的蓋子取掉,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一背簍蝗蟲。
今天收獲還算豐盛,可以吃一頓蝗蟲宴。
江笙苦笑了一下,取下腰間的水囊打開,倒立著舉起來,半晌才慢慢從裡麵滴出幾滴水來,她張口嘴接住,勉強潤了潤嘴。
臨近午時,她起身背起背簍往村裡走,一路上遇見許多孩子匍匐在地裡頭捉蝗蟲,這是如今唯一能找到的“肉食”。
她微眯了眯眼,揉了揉因為饑餓而有些抽搐的肚子,想著等會該如何處理這背簍蝗蟲。
蝗蟲雖多,但能像她這樣一上午就捉回一背簍的能人卻不多見。
這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
作為一名來自末世的女將,她前世可謂是在亂世中摸爬滾打過來的,哪曾想為了保護同伴被喪屍大軍耗死後,她穿到了這個比末世還可怕的古代災荒年代。
末世雖難,但人類擁有先進的技術和武器裝備,有專門培育食物的實驗室,以她的身份,她上輩子沒有體驗過缺水缺糧的日子。
但穿越成這個同名同姓的古代女孩後,她迄今為止還未大口喝過水,沒有吃飽過飯。
原身今年十五歲,麵黃肌瘦,胳膊腿兒細得像麻杆一樣,頭發枯黃,皮膚粗糙,嚴重的營養不良。
不止是她,整個村子裡的人都是這種樣子。
去年的時候,這附近幾個州郡已經出現了乾旱,導致糧食大量減產。
村裡人不得不勒緊褲腰帶過活,把家裡的雞鴨狗豬都殺了,並賠上了老本,這才撐過去年。
入冬後,大家照樣把種子播下去,並祈禱來年能夠風調雨順,哪曾想到了今年,除了開春時下了幾場雨後,到如今五月了,整兩三個月沒下一滴雨。
如今正是麥子抽穗的關鍵時期,缺了水結果可想而知。
更糟糕的是,去年大旱導致了今年的蝗災,蝗蟲過境,將地裡的莊稼啃了七七八八,還未到收獲季節,不少人已經絕望,開始賣兒賣女或者湧向城裡乞討。
聽聞前幾日衙門的衙役抓了好些聚眾鬨事的百姓,打死打傷的都有。
根據原身記憶,如今這個朝代已經延續了三百多年,吏治腐敗,稅賦冗雜,百姓苦不堪言,多地爆發了農民起義但都被官府殘暴鎮壓了下去。
江笙不禁懷疑,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要改朝換代了。
但目前她還沒空多關注這些,她隻想填飽肚子。
很快到了江家,江笙推開門,腳一抬進去,突然聽見三房住的屋子裡傳來女人大哭的聲音。
她神色一凝,將門掩上就快步往屋裡走去。
三房住的正是原身的爹娘和哥哥嫂嫂們。
剛走沒兩步,從旁邊屋裡躥出幾個人來攔住她,是她的大伯和二伯家的兒媳婦,也就是原身的堂嫂。
“七妹回來了。”一個年過三旬的婦人淺笑著看著她。
旁邊幾個婦人年紀也都是二三十歲,麵容蠟黃,身形瘦削,眼神帶著幾分警惕和討好,又有幾分幸災樂禍。
江笙頓住腳步,察覺到這幾個堂嫂把自己圍住了,她點了點頭,手抓住背簍的肩帶。
“各位嫂子有什麼事嗎?”
她話音剛落,一個婦人突然拉住她的胳膊,用了點力氣把她往房裡帶,嘴上說著,“天兒怪熱的,七妹快回屋裡歇著吧。”
她的手一碰到江笙,江笙立馬反應過來,不對勁,這些人不對勁得很。
“等等!彆碰我!”
她一下用力甩掉拽著她的手,後退幾步,戒備地看著她們,冷聲問:
“你們到底想乾嘛?”
見她這樣,幾個婦人也不裝了,為首的婦人神色一冷,吩咐道:“把她帶進屋裡,和三房的人關一起。”
另一婦人麵露不忍道:“七妹,你彆怪我們,這都是老太爺發的話。”
江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子裡迅速猜測著對方的打算到底是什麼,她不敢輕舉妄動,隻能靜觀其變。
幾個堂嫂推搡著她,把她帶到一間屋子裡,從外麵把門給鎖上了。
這是原身父母住的臥房,房間裡陳設簡單,隻有一張炕床和一個衣櫃,還有一張桌子和幾個凳子,此時屋裡擠著幾個人,看起來有些逼兀。
江笙看著砰然關上的門,捏了捏拳頭,掃視了一圈,見原身的幾個嫂子和爹娘都看著她。
他們頭發散亂,目光有些呆滯,眼中含淚,臉上脖子上甚至帶著血痕,像是與人撕打過。
見她進來了,原身的娘林氏突然撲過來一把抱住她,用手拍著她,聲音淒厲地哭著,
“笙兒啊,我的女兒啊!”
林氏這一哭,兩個兒媳婦也跟著大哭起來,聲音同樣淒厲萬分。
“我的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