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還沒亮,江成傑就輕手輕腳地下山回鎮上去了。
他對他那個所謂的木匠師父沒有半分情誼可言,之所以在木匠鋪子白乾這麼些年,不過是為了偷師學藝。
說來可笑,他明明是正兒八經拜了師的。
這死老頭又會端架子又會拿喬,又想要徒弟孝敬,又不想把自己吃飯的手藝傳下去。
他的幾個徒弟都對他怨聲載道的,好幾個都離開了木匠鋪子另謀生路了。
昨晚本該江成傑守夜,他是偷跑出來的,趁著天色還早,他摸黑回了店裡,先把自己的家夥事都收拾好。
他們這些徒弟是輪流守夜的,不守夜的晚上會回家住,但是做木工用的工具那些是放在店裡的。
他不光把自己的工具收拾了,還把老木匠的也找了出來,看得順眼的全帶上。
他妹妹可說了,等到了落腳地,建房子和做農具都離不開木工活兒。
他又順了幾根掛在店裡賣的成品拐杖,外加後院裡放著的一些木桶等雜七雜八的東西,全丟在推車上,而後打開鋪子門,推著車就跑路。
待他到山下的時候,江笙等人已經下山了。
幾個兒子把江三忠扶上板車,把幾個木桶也放上去,兩個孩子堅持要自己走也就隨他們了。
他們不敢耽誤,今天必須走到縣城才行,這附近鎮上已經沒有什麼鋪子了,到了縣城才能買到糧食。
江笙的幾個哥哥輪流拉車,好在大家都是經常在山裡轉的人,走慣了山路,一口氣走了兩個時辰才覺得累。
他們出了鎮子,沿途經過的道路兩邊有村莊有山河,但無一例外都和牛頭灣一樣。
村莊附近的田地裡的莊稼乾枯,被蝗蟲吃得七七八八,河水枯竭露出河床來,就連山上的草木都被蝗蟲啃食,呈現出一片衰敗的感覺。
在路上他們也遇見了許多拖家帶口往縣城去的人家,這些人家多是家裡貧困,沒有餘糧,甚至隻是佃農,幫地主種地,沒有自己土地的人。
佃農要將每年收成的六成交給地主,剩下的糧食若是風調雨順之年還勉強夠吃,若是遇上災年,那就隻淪落到賣兒賣女的地步。
地主是不會因為年成不好就降低租金的。
江三忠坐在板車上,看著路兩邊瘦得皮包骨一樣的逃荒者,搖頭歎息,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誰願意背井離鄉離開自己世代生活的地方。
“咱們家比這些人家好些,有自己的田地,每年除了交給朝廷的稅賦,自己還能剩下大半……這些佃農是最可憐的,他們祖上幾代就是逃荒到本地的,沒有自己的地隻能租地主的,如今又不知道往哪裡逃去。”
江三忠絮絮叨叨地跟孩子們說著關於逃荒的事。
“這樣一家七八口往外逃,能活下來兩三個都算走運的。”
“你說啥呢?”林氏不愛聽他說喪氣話,“兒子們推著你,你不用動,嘴皮子閒得慌是吧?那你下來自己走,讓啟兒他們去坐。”
江三忠皺眉,“你這老婆子說的什麼話,我這腿這樣子你讓我怎麼走?你是不是嫌我是累贅了?”
林氏道:“是啊!”
眼看他們就要吵起來了,幾個小輩連忙七嘴八舌勸說起來。
江笙抬頭看了看天喘了口氣,這天兒真是一朵雲沒有,也不知道何時才會下雨。
但就算現在下雨了也於事無補,今年的糧食已經被蝗蟲糟蹋完了,至少也要等入冬了才能再播種,那就又要等到來年才能收獲了。
“先歇會兒吧,快晌午了,彆中了暑氣。”
江笙一開口,江家人便依言停了下來,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來。
林氏小心地用瓢舀出一瓢水來,給每個人喝點,隻能喝兩口不能多喝。
江笙不習慣和彆人同用一個喝水容器,但非常時期也隻能忍著喝了兩口,清涼的水一進喉嚨,渾身的燥熱就緩解了。
“再喝點吧孩子。”林氏殷切地看著她。
江笙抿了抿唇,道:“我夠了,給大哥他們多喝點吧,他們推車累。”
林氏隻好無奈地收回眼神,端著瓢去給其他人分水。
一家人都累了一上午了,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歇息。
江笙靠在一塊石頭上,閉上眼睛,又翻開了位麵商城,她心裡還惦記著那十兩銀子才能換到的“肥皂製作說明書”。
但她到底上哪兒去找十兩銀子去啊,林氏手裡那八兩銀子是不能動的,那是他們一家人最後的救命錢。
那就隻剩下一個法子了,想辦法賣東西賺錢。
剛一打開商城的界麵,江笙就發現今日商城又更新了一樣東西,“可食用植物大全。”售價隻要一兩銀子。
還挺人性化,這商城是看出來她是個窮鬼付不起十兩麼。
“可食用植物……”她琢磨著,這不正是自己現在需要的麼?
她現在最缺的不是錢,是食物。
如果她所料沒錯的話,就算是到了縣城,也不一定能買到糧食,要麼就是貴得離譜,若是她能找到一種這個時代的其他人還沒有吃過的食物就好了。
可就算隻要一兩銀子,她現在也拿不出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小妹,你怎麼了?歎什麼氣啊?”
江成傑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非常不顧形象地掀起衣擺給自己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