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娘家嗎?我、我誤會了。”汪美茹回過神,露出俏皮的笑容,就好像不是成心的一般。
“美茹,我又不是經常請假 ,這誤會大了。”楚婉的聲音仍舊輕柔溫和。
農村人沒念過幾年書,但也是有生活智慧的,這會兒見狀,心裡立馬就犯嘀咕了。
汪美茹和楚婉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人家回沒回娘家,她心裡該最清楚的,剛才大家夥兒不滿的時候,她咋不僅不勸,還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火上澆油呢?
細想一下,平時汪美茹好像總是這樣,表麵上是明事理的樣子,實際上總暗戳戳給小寡婦挖坑。
“都在乾啥?一個個都不乾活了?”生產隊長的哨聲響起,“工分不要了?”
汪美茹這段時間爭著表現自己,不想給村民和村乾部們留下不好的印象,把楚婉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小婉,你剛才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啊?”
“就是覺得,你說的話如果影響知青辦對我們的評比就不好了。”楚婉笑了笑。
汪美茹神色一變:“你也想回城?”
“誰不想呢。”楚婉抬起眸,神色坦蕩。
下鄉的知青,就沒一個不想回城的。
在農村勞動鍛煉超過兩年的下鄉青年若是表現得好,可以通過推薦被招收到工礦企事業成為工人,隻是政策卡得嚴格,真正收到回城通知的少之又少。
“可是你已經嫁人了啊!”汪美茹徹底慌了。
在整個知青隊伍裡,自己算是表現最突出的一個,並且她家人也承諾,會儘量打點。可現在,楚婉說自己也要競爭這個名額。
雖然楚婉的名聲並不好,但平心而論,她在隊裡從不拖後腿、不嬌氣,再加上村民們雖不講理,村乾部卻同情她的遭遇,要是一不小心,回城名額落到她頭上該怎麼辦?
“我上工去了。 ”楚婉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汪美茹望著她的背影,僵在原地。
嫁人了又怎麼樣,知青們削尖了腦袋都想回城,聽說在農村成家的知青,即便有的夫妻感情不錯並且有了小孩,在得到回城名額後都會拋妻棄子或者拋夫棄子,更何況,楚婉的丈夫早就已經死了。
她原本就有資格爭這回城名額的。
汪美茹的心情變得低落。
不知道怎麼的,她總覺得,這一次,楚婉變得不一樣了。
笑容仍舊溫順,但就是變得不這麼好哄,不這麼聽話。
汪美茹回憶楚婉剛才的眼神,想要從中找出一絲攻擊性。
然而並沒有,她始終是綿軟的模樣,和過去剛下鄉時那樣,仿佛半點心眼都沒有。
重生之後,她一直在用自己的辦法拿捏楚婉,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
下工後,婦聯主任又將楚婉喊去村辦公室整理資料,忙到太陽快下山。
她低著頭,纖細的手握著筆,將主任安排的任務記錄下來。
工作簿上,字體密密麻麻的,卻整齊娟秀。
蔣秋月檢查一番,有些訝異。
來村辦公室給她整理過資料的知青不少,但做事能這麼細致、高效率、並且有條理的,楚婉卻是唯一一個。
原先那些知青乾得慢,是想拖延時間,畢竟待在大隊部辦公室工作,就不用下地受日曬雨淋。
下地辛苦,想偷懶無可厚非,不過道理都懂,有了對比,蔣主任自然對踏實的楚婉多了幾分欣賞。
蔣秋月滿意地看著楚婉的字跡,一臉讚許。
這時,她的肚子咕嚕叫了起來。
她一拍大腿:“太陽都下山了,看我,一忙起來就忘了時間,楚知青,你得回去做飯吧?”
楚婉是記得時間的,過去一年,每天下工之後,她就得回去做飯。
可是現在,她不想做了。
這個點,他們得餓壞了。
但當初她還沒嫁進聶家時,公婆難道不吃飯嗎?
“不要緊的,婦聯的工作重要。”楚婉軟聲道。
蔣秋月擔心她回去晚了會挨教訓,站起來說道:“咱們順路,一起走。”
……
這會兒的聶家,灶房裡傳來“哐哐當當”的響聲。
正常來說,做飯整不出這樣大的動靜,但陳秀娥一肚子火氣呢。
苦媳婦終於熬成婆,可她才過了一年輕鬆日子,咋自己的兒媳婦就不老實了?
現在天都快黑了,楚婉還不回來做飯!
陳秀娥氣得要命,從灶房出來的時候,老臉拉長,黑得要命。
“再不老實,我就分家,把她趕出去!”陳秀娥咬咬牙說道,“一個寡婦,分家後,我看她一個人咋過!”
這尖刻的聲音透過窗戶,順著風,飄過屋外婦聯主任和楚婉的耳畔。
蔣秋月看向她,歎了一口氣,心中想著如何安慰可憐的小寡婦。
隻是主任沒預料到,小寡婦一點都不可憐。
楚婉的雙眸亮晶晶的。
和剛下鄉時那樣,她漂亮的眼睛裡仿佛閃著星辰一般晶瑩明朗。
分家?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