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月無咎養過孩子就會知道,這世界上最守不住秘密的,就是小孩子的嘴。
長留山上的一處竹亭內,被通訊玉簡緊急叫了回來的月無咎坐在亭中,以昆侖墟為首的幾個頗有資曆的長老們正逮住他訓話。
月無咎全程沒有辯駁一句,甚至還有空給說累了的長老們沏茶,一副“你罵任你罵,下次我還敢”的擺爛模樣。
“——真不愧是九重山月宗,這樣不著調的事也做得出來。”
“升仙大會這樣的場合,身為長老竟然敢以傀儡人代之,這件事要是傳出去,豈不是又讓修仙世家那些老古董笑話我們修仙宗門不如他們有底蘊有涵養?”
站在樹後的這幾個弟子身著深藍雲紋門服,正是太清都的修士。
“他們九重山月宗的長老自然不願意在升仙大會上耽誤時間了,反正升仙大會也輪不到他們挑弟子,不都是那些被我們四聖挑剩下的次品才輪得到他們撿漏嗎?”
“他們倒是想撿,可惜有不少人還不想被他們宗門撿走呢……”
話還未說完,其中一個修士隻覺得腦袋好像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誰——”
眾人抬頭看去,隻見櫻桃樹上立著一高一低兩道人影,正是來此處打探月無咎情況的姬殊與芃芃二人。
“姐姐,那些厲害宗門的弟子不應該更有教養嗎?為什麼他們會在背後這樣說彆人壞話啊?”
“因為這幾個人在宗門裡混得不怎麼樣,渾身上下值得拿出來炫耀的也隻有一個太清都的名頭,自然要靠這名頭找找優越感了。”
“這樣愛嚼舌根尖酸刻薄,一點兒也不像我想象中的修仙之人,太清都的弟子都是你們這樣嗎?那等選宗門的時候,我還是不考慮你們太清都了。”
太清都的這幾個弟子一眼就認出了芃芃。
就你第一場論道考試考的那個倒數分數,怎麼還挑上了?你哪來的自信啊!
這幾個修士正要分辨,餘光瞥見不遠處有人走來,立馬欣喜大喊:
“伏辰師兄!此二人詆毀我太清都名聲,說我們太清都皆是尖酸刻薄之輩,實在可惡,師兄可要替我們做主啊!”
說完又回頭對姬殊和芃芃得意道:
“伏辰師兄可是我們掌門座下大弟子,二十五歲就修到了金丹三重境,除了比不上二師兄姬殊那種十歲結丹的鬼才,我們伏辰師兄放眼整個淩虛界也是數一數二的天才!都不用拔劍,一絲靈壓就能叫你們這樣的屍骨無存!”
姬殊:“……嗬。”
不好意思,十歲結丹的鬼才就是在下。
芃芃仿佛想到了什麼,偏頭看向姬殊:
“姐姐,你上次跟我說你叫什麼來著,好像也叫姬……”
後半個字被姬殊一巴掌捂了回去。
“出了什麼事?”
伏辰聽完幾位師弟添油加醋的描述,心中浮上一絲不悅。
沒人願意聽彆人說自家宗門的壞話。
但麵上他還是那副清雋溫潤的模樣,語調溫和對樹上二人道:
“兩位仙子或許有些誤會,我們太清都絕無輕視其他宗門之意,九重山月宗隻是與我太清都修煉之法不同而已,道法萬千,何來高低?”
姬殊抱著芃芃從樹上一躍而下。
芃芃摟著姬殊的脖子,輕哼一聲:
“月仙尊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們瞧不起他就是瞧不起我!你們太清都已經徹底不可能擁有我公儀芃這個弟子了!”
太清都眾弟子:誰稀罕你這個考零分的啊!!
伏辰卻盯著姬殊不住打量:
“這位仙子看上去有些眼熟,我們是否在哪裡見……”
芃芃一聽這話眼睛都瞪大了,立馬擋住姬殊的臉。
“奪妻之仇,不共戴天!你要和我搶老婆嗎!!”
伏辰:“……啊?”
芃芃扯開嗓子喊:
“臭流氓!男小三!不要臉!太清都的伏辰師兄調戲良家仙女啦!!!”
伏辰和他的師弟們:!!!
小孩子的聲音過分嘹亮,這一聲頓時吸引了無數人的八卦視線。
臥槽?
太清都的伏辰?
端方君子也能乾出這種事兒?
原本眾人對此還有所懷疑,一看他對麵的姬殊,縱使隻露出一雙眼,也不難看出是個出塵豔絕的美人。
可信度頓時猛漲!
“想不到平日不近女色的伏辰竟然如此荒唐。”
“連參加升仙大會的女修也要搭訕,這不就是想靠著自己太清都大師兄的名頭勾引無知小師妹嗎?”
“真看不出伏辰師兄原來是這樣的人啊。”
伏辰目瞪口呆:“我沒……”
姬殊看著慌忙向眾人辯解的伏辰,一時有些啼笑皆非。
他想起從前被伏辰構陷修煉邪道,殘殺同門的自己。
當年那一幕幕場景,此刻竟以如此荒誕的方式重現在他眼前,兩人還角色互換,當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姐姐開心一點了嗎?”
懷裡的小姑娘忽然昂著頭問他。
姬殊垂眸:“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那個師兄出現之後,姐姐你身上就散發出很可怕的氣息了哦。”
姬殊聞了聞。
除了向仙樂十二宮的女弟子借來的麵紗帶著點脂粉味兒,彆的什麼味道都沒有。
他敲了敲芃芃的腦袋。
“這麼可怕,也沒見你怕我。”
芃芃笑眼彎彎:“我才不會怕漂亮姐姐呢。”
姬殊深覺自己已經被芃芃無形中洗腦。
現在他不僅穿女裝毫無心理負擔,就連芃芃叫他漂亮姐姐,他居然也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還有點……心情舒暢?
然後下一秒,就聽芃芃握著她的手真誠道:
“就算我以後再娶其他漂亮姐姐,你也肯定是我最喜歡的那一個!”
忍無可忍的姬殊果斷將花心的小姑娘扔回地上。
另一邊的竹亭中,喝得茶湯飽肚的長老們已經散去,隻剩下一位來自昆侖墟的弟子立在月無咎身旁,眺望著芃芃這邊的動靜。
“那邊好像有熱鬨瞧呢。”
月無咎打了個哈欠。
到他平日午睡的點了,他很困。
“昆侖墟派你來做什麼?”
昆侖墟弟子從芥子袋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個酒壇,放在亭內石桌上。
“掌門說,五百年前釀的逢春色已成,贈予昔年埋酒之友,遙祭故人。”
淩虛界鮮有人知,昆侖墟那位修為絕世的掌門與九重山月宗的月無咎長老相識。
這看似地位天差地彆的二人,曾是生死與共的至交好友,年少時,他們二人也曾與誌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快意恩仇,負劍過群峰萬裡。
月無咎記得,當年他們三五好友釀成此酒後將酒壇埋入地底,取了“逢春色”為名,相約五百年後啟封共飲。
月無咎那雙懶散半垂的眼眸終於抬了抬。
昆侖墟的這位弟子並不知道,他並非第一次被掌門派來送酒。
在月無咎不斷重複的九世之中,每一次,這壇酒都被他一掌砸得粉碎,就連他自己也被月無咎的餘怒波及,摔斷了兩根肋骨。
他的確是很不想收這壇酒。
但他也的確是砸累了。
月無咎在心中長歎一口氣:“放著吧。”
那弟子見狀以為有戲,再接再厲道:
“掌門還有一事囑托我務必完成,就是他想請您回昆侖墟擔任第十峰長老……”
“……年輕人。”
“嗯?”
“你就這麼不想要你的兩根肋骨嗎?”
“???”
第二日測靈根的儀式上,芃芃點了點昆侖墟的隊伍,昂頭問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