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青被轉身回來的聞洛死死捂住嘴,聞洛實在不想這冒失的少爺言語間衝撞了城主,橫生事端。
車駕停下,駕車的是一位身著黑色勁裝的少女,少女戲謔地看了眼聞洛和身後的少年:
“聞掌櫃,下回可看著點時辰,過了酉時進不了城,這荒郊野嶺,可是要喂狼的。”
“……”於青不禁打了一個激靈。
“多謝提醒,這就走,這就走。”聞洛哈著腰連道。
少女一抖韁繩,馬車徑直駛向固城,銀甲衛也跟隨城主車駕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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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聞洛把還在翹首張望的於青塞進車內,吩咐車夫趕快進城。
於青一臉好奇:
“這關外的姑娘都那麼漂亮?就是脾氣不太好。”
聞洛背靠車壁閉著眼休息,沒有接茬。
“誒?洛叔,這不是順道嗎?我們還用得著特地感謝他們?”
聞洛不禁犯疑,這少爺真是從商的料?
聞洛輕歎一聲,耐著性子道:
“生意場上,同達官顯貴搭上線不易,能有個名頭攀上點關係,就要抓住機會。欠人情可並非隻是債,也許還是機會。有欠有還,你來我往之中,就可建立聯係。這算是這趟行商,給少爺的第二堂課。”
“第二堂課?那第一堂課是?”於青有些不解。
“第一課,守時。我說過,白日裡,蕭關的平西軍和固城的銀甲衛,會在這條道上巡視,保護來往商隊。但是,太陽落山前,巡邏軍會回營,這條路不再安全。少爺不應貪戀景色,頻頻下車,誤了時辰。”
“知道了洛叔。”雖是不喜這位大叔的囉嗦,但於青還是記得臨出門前,父親的再三叮囑,讓他盯著固城產業的經營,仔細學著洛叔的手段。
聞洛背靠著搖晃的車壁,單手捏著山根,行商多年來,第一次生出疲憊感。行走在這條商路這麼多年,還沒出過這種紕漏。
這些年,對於家,聞洛也算仁至義儘。是不是該回鄉娶妻生子,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頤養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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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正,聞洛帶著疲乏的車隊終於趕在城門關閉前到達了固城東門外。
於青少年心性,雖然經曆了一天的旅途疲乏與驚嚇,卻還是興致勃勃地四處張望,打量著周遭與江南大不相同的景象。
不同於揚州的細膩精致,這裡四下皆是大麵的土黃色與粗獷的景物線條。乾燥的空氣裡摻雜著塵土與馬糞味,視覺與嗅覺,無一不衝擊著於青的感官。
固城城牆高聳,看得出有加固翻新的痕跡,似是經曆過慘烈的攻防。城牆下是三丈寬的護城河,於青他們的車隊正踏著護城河上的吊橋進城。
抬目望去,城牆上隱約看得見執勤的守軍一閃而過的冰冷刀鞘,這卻讓經曆了剛才被馬匪追擊的於青那顆懸著的心落了地。
遞交了文書,車隊緩緩進城,聞洛不忘囑咐於青:
“少爺,城中魚龍混雜,說話做事切記小心謹慎。”
於青正探頭出去,不耐地敷衍著:
“知道啦!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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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上各種店鋪攤販的吆喝聲和議價聲此起彼伏,偶爾還有於青聽不懂的彆國語言間雜其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有中原人,也有些金發碧眼的西域麵孔。
琳琅滿目的商品更是讓人眼花繚亂,除了中原的絲綢、瓷器、茶葉,還有字畫,文房。這些在西域商人眼中都是價值萬千的寶貝,被西域各國的貴族爭相追捧。
除了中原商品外,還有西域的珠寶、皮貨,各種香料,花色繁雜,色彩鮮豔的織毯。看著這繁華的街市,於青不敢相信這是苦寒的關外,而非富庶的揚州。
馬車駛過一個街口,突然一聲獸吼,驚得於青彈回了車廂,他瞪大雙眼,看向一臉笑意的聞洛。
聞洛淡笑著安撫道:
“那是西域的雄獅,馬市有很多奇珍異獸,在中原是尋常人見不到的,上京城的權貴會買去養在苑林,或是狩獵玩耍。少爺若是有興趣,明日可去逛逛。”
於青驚魂甫定,但又耐不住好奇,再次探出頭去。
商販們陸陸續續在收拾攤位,街上偶有穿著銀甲,手執佩刀的衛隊經過,人們似是習以為常,絲毫沒有影響他們討價還價的發揮水平。
在這裡,武力維持秩序,不是對百姓的恐嚇,而是對生命和財產的保障。
前邊兒有倆波斯人和一中原商人,三人憋紅了臉在小聲爭執著什麼,看起來十分怪異。
於青示意聞洛看看,聞洛往外瞧了一眼,解釋說:
“無故鬨事會被逐出城去,城外的風險太大,丟了財是小事,丟了命可劃不來。價格相持不下,爭執都得憋著嗓子,以防被扣上鬨事的帽子,所以才有這令人捧腹的一幕。”
說話間,車隊已經到達了於氏商行外,商行的夥計們趕忙前來交接貨物。
旅途月餘,今日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回望熙熙攘攘的街市,於青不禁有些好奇。
固城彙聚著各國商隊,搞不好還有敵國探子,加之偶有些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卻是一派海晏清河的景象。
能鎮得住這些魑魅魍魎的固城城主,得是什麼樣的厲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