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瑩也打開了一把湘竹扇,準備給秦煙驅暑熱。
封玉瑤見後眼前一亮:
“沈瑩,你家主子又畫新扇麵了?快給我看看。”
隻是小玩意兒,秦煙並沒出聲阻止,沈瑩將折扇遞給了封玉瑤。
封玉瑤將扇子打開,兩麵端詳,嘖嘖出聲:
“煙煙你的畫工又精進了啊,這扇子送我如何,拿我這把給你換。”
封玉瑤將自己原先的團扇硬塞給了沈瑩:
“我收下了哈。”
秦煙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封玉瑤手中那把出自宮中少府監偏女氣的團扇。
封湛方才掃了一眼封玉瑤手中的折扇,扇角不起眼的地方“醉山”二字下筆蒼勁有力。
那是秦煙所書?似乎記得,她曾說府中人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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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煙有些午倦,又不好直接逐客,遂委婉開口:
“府中備有客房,諸位可自行擇一間休息。”
“煙煙,我有的院子的吧,我不需要住客房哦。”封玉瑤得意的開口道。
“昭仁郡主,那就叨擾了。”二皇子封羨也不客氣,同秦煙的關係沒有進展,他是不會離開的。
封雲朝看向太子封湛,封湛正欲開口告辭,突然滾過一聲悶雷,天空瞬間陰沉下來。
是陣雨來,豆大的雨點瞬間急打而下。
看來,人不留客,天也要留客了。
眾人立馬起身,進了石台旁的竹樓避雨。
竹樓僅有一層,但還算敞亮,以幾步架空,樓中有藤椅若乾,眾人拍了拍身上並不多的雨水,便各自尋了把藤椅坐下休息,等待雨停。
紀南風讓侍女在屋中各角落熏上艾葉和青蒿以驅蚊。
此時雨勢漸大,急雨打上竹樓,順著屋簷流下,宛如瀑聲。
封玉瑤看向了一張放置著木牌的四方竹桌,疑惑地問道:
“煙煙,這是什麼?”
秦煙淡聲回道:“馬吊。”
“這個怎麼玩兒?”封玉瑤似乎有些興趣,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秦煙見封玉瑤似乎想要玩兒,她也來了興致,困意也沒了,好久沒摸牌了,是有些手癢,好雨困了這幾位在當場,那就玩兒幾圈?
“要不要來打馬吊,益州玩兒法,很有趣哦!”秦煙攛掇著竹樓中的諸位。
“你們不會?”秦煙望了一圈,每個人都是一臉莫名。
是了,皇子公主哪會這些市井玩意兒,秦煙笑笑:
“紀先生,沈瑩,沈辭,我們來玩兒幾圈給諸位貴人做下示範,你們學著哈。”
驟雨將眾人困這兒,他們除了由著東道主秦煙張羅,也彆無它法。
玩兒了四圈,把把都是秦煙自摸關三家,秦煙一臉笑意:
“你們誰來試試啊?”
封玉瑤被勾起了興趣:“我來我來。”
二皇子封羨也坐過來:“我也來一個。”
封雲朝對這種俗事無興趣,她看向太子封湛。
封湛蹙眉,心中微詫。
這個秦煙,竟能由方才的風雅瞬間就進入此等俗事中。
封湛起身走向牌桌,坐到了秦煙對麵。
“來來來,紀先生發籌碼。”秦煙自坐上牌桌起,就像換了一個人樣。
封玉瑤坐在秦煙上方,二皇子封羨坐在秦煙下方。
沈辭去到竹樓南窗下的軟榻上,枕著一方藤枕,聽著雨聲,躺著午睡了。
封雲朝坐在封湛旁邊觀戰。
雨中帶著蓑衣鬥笠的侍女們端來了酸梅湯。
一位太子,一位皇子,一位公主,一位郡主在雨中林間的竹樓裡,打起了馬吊。
剛開始幾圈都是秦煙獨占鼇頭,但往後太子封湛漸漸摸到了關竅,和秦煙幾乎人手一把自摸三家。
二皇子封羨不斷給秦煙喂牌,他輸得也不亦樂乎,僅封玉瑤一人覺得自己就是陪玩兒的,越玩兒越氣人。
最終還是東道主秦煙贏了通場。
“一個籌碼一兩銀子,太子殿下輸了我二兩,二皇子二百五十兩,玉瑤六百兩,勞煩諸位改日派人送到我府上啊。”秦煙數著手中贏來的籌碼,眉眼中都是笑意。
“不是,煙煙,這點銀子你都要收啊?”封玉瑤苦著臉,又沒玩兒高興又輸錢。
“一碼歸一碼,玉瑤,改日我請你去看西域舞娘啊!”秦煙心情大好。
秦煙對座的封湛緩緩將後背靠向竹椅,眯起狹長的眸子,唇角微勾,打量著對麵那個在正在牌桌上明媚張揚地數著籌碼,一改往日慵懶模樣的女子。
這真是那個管理固城,經營牧蘭馬場,頗有手腕的厲害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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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雷雨,驟來疾去。申時,大雨住了。
微風吹過,風裡帶來些泥土的氣息,混著青草味兒,還有鬆枝和野花的香氣,都在微微潤濕的空氣裡醞釀。
日暮,飛鳥投林,聲繞碧山飛去,晚雲不留客。
眾人皆儘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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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西山太子府,封湛在書房批折子,今日在昭仁郡主府耽擱太久,折子已積壓成山。
封湛輕捏眉心,今日原本準備在昭仁郡主府的喬遷宴露個麵就離開,卻沒曾想,午宴後又去品茶,喝了茶又留下來打馬吊,就算是大雨,自己也不是沒有過冒雨趕路處理公務,自己這是……
思及此處,封湛似有些煩躁。
此時,萬山沉寂中,突然響起隱隱約約的簫聲。封湛皺眉,他喜靜,府中並無樂師,沒有他的授意,無人敢在府中奏樂。
“宋執。”封湛語氣頗有不豫。
宋執應聲進來。
“何處的蕭聲?”封湛這時也有了一些猜測。
“殿下,屬下聽著,似是昭仁郡主府那邊……”宋執聲音漸漸隱了下去,那位,他可處理不來啊。
封湛皺眉,那位昭仁郡主做事沒有章法,想起一出是一出,往後的日子不會消停了。
不過,封湛倒有些好奇。
秦煙有林下汲泉烹茶的風雅,也有牌桌上的隻認錢不認人的俗氣。大俗大雅間,讓人捉摸不透。
這世間竟有這樣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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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橫空,山色蒼茫。
昭仁郡主府,秦煙在竹樓南窗下的軟榻上斜倚著,秦煙枕著月色,閉目休憩,聽著夜蟲鳴叫,蛙鼓於草間。忽聞鐘聲陣陣,是從玉泉山那邊的大覺寺傳來。
“錯了一個調子。”秦煙悠悠開口。
沈瑩聞言,朝竹樓外石台上吹簫的江沐說道:
“江少,主子說錯了一個調子。”
江沐皺眉停下了樂音,剛準備開口,見紀南風上來,見禮道:
“紀先生。”
紀南風頷首,隨即便邁上了竹樓。
“主子,更深露重,切勿貪涼。”
麵對這樣一個隨性的主子,紀南風覺得自己越發像個老媽子。
秦煙懶懶起身,接過紀南風遞過去的一盅荷葉粥,嘗了幾口後放下。
而後就著沈瑩手中提著的燈,踏著月色,下了鬆坡。
真是愉快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