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保重身體,兒臣告退。”
封羨甚至都沒留意他的母妃神色哀戚,腳步匆匆地離開了承乾宮,他還要想辦法同秦煙拉近關係,不能讓他人捷足先登。
待封羨離開,嬤嬤進來給淑妃捏著肩。
“娘娘,要不要小睡片刻?”
淑妃沉默著不作聲,她心中有些悲涼。
自己唯一的兒子,一心隻想著權勢,想著大位,絲毫不顧及她這個做母親的感受。
她當初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一心隻盼著是個皇子,可以鞏固她在宮中的地位,可以幫助弟弟文正在朝中多爭取一分話語權。
而如今,她卻又無比羨慕隻誕有一位公主的德妃。
德妃誕下的是公主,但她的地位絲毫不遜誕下皇子的宮妃。封玉瑤一個庶公主,自出生起便有了封號,這是陛下給平南伯府的殊榮。
是啊,這就是權勢的魅力,也難怪羨兒如此執著。
淑妃此刻多麼希望自己能有個女兒,一個貼心的女兒,能陪伴自己,同自己說說體己話的女兒。
在宮中多年,很多事情,她連自己娘家母親都不能說,全憋在心裡,終有一天,那些秘密還會帶進墳墓。
------
淑妃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多年不曾侍寢。
在誕下封羨後,淑妃的身體恢複地極其緩慢。十七年前,封羨三歲時,淑妃才將身材恢複到生產前那般。
自懷孕起,四年了,淑妃頭一次得陛下召幸。
那是一個雨夜,禦榻上的二人,本已情濃,李福全卻突然不合時宜地在殿外急呼有要事稟告。
陛下抽身離去,獨留淑妃一人獨自在冰冷的龍床上平複情潮。
李福全低頭進入寢殿替陛下更衣,離去前,淑妃隻模糊聽見了“熙園”二字。
當時她心中體恤陛下勤政,想著估摸是弟弟文正有什麼緊要政務同陛下商議。
第二日才知,哪有什麼政務繁忙,自己就是個笑話。
昨夜的確是熙園有事,但並非事關右相秦文正,而是相府夫人沈時英。
昨夜沈時英臨盆,因是頭胎,生產艱難。婦人生產,如過鬼門關,極其凶險。
消息第一時間傳入禁中陛下耳中,陛下連夜召太醫院太醫前往熙園候命,以保沈時英平安。
但沈時英隻是臣妻,陛下此舉是否有些過了。
------
淑妃一度懷疑秦煙是否是陛下的子嗣,但那孩子逐漸長開的模樣,同文正也實在是相像,就是同她這個姑姑,也有些神似,這讓淑妃不再懷疑秦煙的身份。
但,這樣更讓淑妃覺得可恨。如果沈時英懷的是皇嗣,她還姑且能理解陛下那夜的焦心。但沈時英肚中是文正的孩子,陛下仍舊如此看重。
嗬,陛下不是看重沈時英的孩子,他看重的是沈時英,那個他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
------
淑妃曾以為陛下待她極好,陛下體恤她在宮中孤單,特許她可時常召家中女眷入宮陪伴左右。她家中並無姊妹,唯一兩個弟弟也都隻有正妻。文軒的妻子是一個平民商戶女,另一位,就是文正的妻子沈時英。
她還真有一次派人宣沈時英入宮,不過沈時英以身體不適拒絕了。
陛下為了能見沈時英一麵可真是煞費苦心,可笑的是,人家還不領情。
淑妃不願意再侍寢,她已育有一個皇子,不需要再固寵。她更不願意再想起沈時英臨盆那夜,自己侍寢的屈辱。
像是心照不宣般,陛下也不曾再召幸她。她猜想陛下是否也不願再想起她侍寢那夜沈時英生產的凶險。
嫁入皇家,在這宮中同一群女人爭寵也就罷了,還要同宮外另一個女人,另一個竟還不屬於帝王的女人拈酸。
自己還因此一度不顧體麵,屢次失態,變成一個自己之前最看不上的市井潑婦那般討厭的模樣。
枉自己出身書香門第,詩書禮儀之家,多年修習的氣度涵養,一朝儘喪。
可悲可歎,這也是無數如同她那樣的女人的辛酸。
----
當年在崖下沒有找到沈時英的屍首,她一度擔心過是否有變故。遇襲失蹤,這些年京中多有對沈時英名聲不利的傳言,若是沈時英還活著,沒道理這麼多年都不現身。許是被河水衝走了,但願沒有什麼變數。
秦煙也是命大,從斷崖摔下去都沒死。
是了,秦煙的確命大,當年那麼深的太液池都淹不死一個小女娃。
淑妃深呼了一口氣,然後優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如果秦煙不在了,羨兒也就不會同她這做母親的再產生齟齬。
不著急,總會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