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幾個月以來,其實是沈家人對她最好的幾個月。
她自小就長得好。
長得跟沈家人都不太像,也比她父親母親各自的兩個女兒都要好看上許多。
三個月前,她母親生的大姐帶她參加了一個他們廠裡辦的聯歡會,在那裡她們給她介紹了一個二婚男人,不僅是她大姐食品廠辦公室主任,還是他們家依附的大廠機械廠廠長的兒子。
她爸她媽她大哥大嫂大姐二姐可以說一家人都是在機械廠或者機械廠附屬廠,例如她大姐的食品廠上班的。
兩人很快談婚論嫁,本來是年底就要訂婚,來年早春等她滿了二十歲就要完婚的。
全家都歡歡喜喜的,這三個月沈家人對她的笑容和問候簡直比前麵十九年的都要多。
可就在一個月前,她身上突然就出現了這個印記。
然後她身體和性情都慢慢發生了變化。
她變得越來越漂亮。
皮膚越來越好,五感也越來越靈敏,甚至,力氣都越來越大。
她開始看見以前從來看不見的東西,例如沈家人對著她和顏悅色和那些好聽的話背後的東西。
她的喜好厭憎也開始變得強烈。
她覺得她不喜歡那個男人,靠近一點甚至想到兩人有什麼關係都會覺得厭惡。
她不再願意嫁給他。
她也不願意跟沈家人虛與委蛇,再有什麼糾纏。
所以她琢磨了一段時間,偶然聽到父親和母親說話,聽到在機械廠做了一輩子工人,一向麵上沉重苦悶的父親坐在桌前,握著酒杯,難得露出笑臉,高興跟母親說:“這回好了,郭主任說了,等年底跟小歡訂了婚,就給建立弄一個回城名額,工作那邊也安排好了,就算暫時是臨時工,用不了多久也肯定能轉正,我這顆心也能放下來了。桂芬,謝謝你,以後我們一家肯定越來越好的。”
說著就一口乾了手中的燒酒。
郭主任就是那個跟她談婚論嫁的男人。
她父親口中的“建立”是她已經下鄉六年的二哥沈建立。
她母親也很激動,自是好一番哄父親。
闔家歡睦。
彼時顏歡站在門口,轉身就又離開了。
她在外晃悠了一段路,想到二哥沈建立,倒是想到了一個離開這些人的方法。
下鄉,做知青。
彆人怕什麼鄉下吃苦,她現在卻對土地和田園有一種近乎本能的喜愛和親近。
這一個月以來,她可是厭倦壞了沈家這幾間黑洞洞的小屋子,幾個人擠一間的隔板房。
她數了數她的積蓄,彼時藏在箱底的積蓄也隻有四十幾塊錢。
她花了一些錢找知青所的人幫忙,好在現在想回城難,想下鄉卻並不難。
隻是也不好胡亂去個地方。
她就想到了這個農場。
聽說她還是這個農場出生的,還曾在這裡住過幾年。
隻是記憶不太清晰了,她那蘇醒的意識卻本能地讓她選擇了這裡。
她用藥材廠的工作做交換,找人很快就辦好了到這個農場做知青的手續,那人也沒讓她吃虧,除了幫她辦了手續,答應她不會走漏風聲之外,還另外給了她兩百塊錢。
她攥著這兩百塊錢,但想到之前她這份藥材廠的工作本來是大雜院一位寡居的阿婆給她介紹的,臨走之前她就把這錢悄悄放在了阿婆的房間裡,留了信給她才離開的。
等拿到知青所的介紹信,她也沒急著走,而是多等了兩天,等拿了十二月的工資才立即買了火車票離開的。
顏歡站在鏡前,手摸了摸那個印記,輕呼了一口氣,其實舅舅家不在也沒所謂。
到了這裡,一切都是新的了。
本來她選擇這個農場,主要也不是因為舅舅家在這裡,除了本能的選擇,還有就是她了解得多一些的也就這裡了,這個農場不同於普通的鄉村,有種植園,藥園,養花場,這些就已經夠她喜歡的了,能做的事情也很多。
還有,再也不用看見那些人,簡直覺得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明明假惺惺的,看著你的眼睛裡滿滿都是稱斤稱兩的算著能換來多少好處,還覺得你順著他們就好像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一樣,再裝得對你不錯,親熱一些,你就得要對他們感恩戴德,否則就是你大逆不道一般,可真讓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