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大海已經漸顯深藍色,海風在微波亃亃的海麵上吹起漣漪,嘩嘩的海浪聲緊扣著那根繃緊的心弦。
海水沒過林夕的腳腕,然後是小腿、大腿、腰部……隨著大半身體浸入水中,她心底深處的恐懼也快要將她淹沒。
曾經那些窒息的回憶洶湧而來,林夕用僅存的理智拚命抵抗著,終於,她遊到了溺水者的身邊。
溺水者是個小男孩,此時他的情況已經非常不好了,幾乎已經不再掙紮。
林夕再也顧不上其他,深吸了口氣,從後麵用一隻手抱著他的脖子,使得小男孩臉朝上背靠她,然後另一隻手劃水,快速朝著海邊遊去。
遊回岸邊後,林夕第一時間把小孩平躺放在海灘上,這時她才看清懷裡人的臉,竟然是小寶,是那天和他們一起完成廣場舞任務的小男孩。
林夕手腳抖得不行,但此時小寶已經沒有意識,必須趕緊做急救,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腦子裡拚命回想溺水急救的措施。
周圍的人都圍了上來,不知誰喊了一聲‘都讓開,不要圍著’,眾人這才慌忙散開些。
林夕此時完全沒辦法分神,她雙膝跪在地上,迅速清理小寶口鼻中的異物,然後做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壓,一下、兩下、三下……
不知多久後,現在眾人都不由地跟著抽了口氣,小寶終於‘哇’的吐出一口海水,緊接著人也慢慢醒了過來。
救過來了,終於救過來了!
林夕繃著的那根弦也終於鬆了下來,她整個人直接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的嚇人,比小寶這個溺水者還難看些。
很快小寶的奶奶也聞訊趕了過來,老人家腿直接就軟了,撲在地上把小寶抱在懷裡,哭的不行。
林夕想把位置讓給了小男孩的家人,隻是剛剛恐懼感並未來得及消退,她的手腳竟然還在不自主地在發抖。
看著抖得不像話的雙手,林夕眼神不由變得晦澀。
看吧,會遊泳和怕水真的是一點關係沒有。
隔了幾秒後,她還是咬牙站了起來,踉蹌了兩步後,默默退出了人群。
此時,海灘上一片混亂。
小男孩恐懼的哭聲,老人家帶著哭腔的安撫聲,還有路人七嘴八舌的聲音……
還好剛剛情況危急時,有人給島上的醫院打了急救電話,看到專業醫護人員趕了過來,林夕這才放心轉身離開。
隻是在離開後不久,人群中走出來了兩個人,正是林夕剛剛幫忙拍照的那對中年夫妻。
沈慧看著林夕的背影,問身邊的丈夫:“老陸,你看這姑娘剛剛那反應,好像是怕水的吧。”
陸啟文思考一瞬,沉聲道:“應該是。”
他剛剛是緊跟著林夕衝過去的,隻是比她慢了些,但整個救助過程他算是近距離的見證者。
林夕在海裡麵救人時的反應做不了假,那是身體最本能的條件反射。
這麼怕水,還能學會遊泳,同時還掌握著正確的急救措施,就衝著這份直麵恐懼的魄力,這個小姑娘還是真不簡單。
不知想到什麼,沈慧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神色。
“哎,林丫頭呢,今天多虧了有她,不然小寶可就危險了啊。”
一大爺從人群中走出來,若是林夕在,定能認出這大爺就是那天幫她一起完成廣場舞任務的人之一。
“奇怪,剛剛還在這裡呢,怎麼轉眼就不見人了。”大爺邊四處張望邊說道。
沈慧有些意外,順口問道:“老人家,您認識剛剛救人的姑娘?”
大爺點了點頭,回道:“認識啊,那姑娘叫林夕,是個明星,來這裡好像在錄個談戀愛節目。”
“算了,還是先把小寶的情況檢查好,反正都在島上,等稍後讓老李再去道謝也來得及。”大爺邊說邊跟著醫護人員的人群離開。
沈慧愣了好一會,喃喃道:“戀愛節目……”
林夕一路回到了彆墅,隻是剛走進院子便迎麵碰上了褚尤。
褚尤看她渾身濕透樣子,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了,掉進海裡了?”
林夕輕搖了搖頭,整個人蔫蔫的,“出了點意外,沒什麼事,我先去換身衣服。”
褚尤:“快去吧,換完衣服快下來吃飯,今天節目組大發善心給定了餐,不用我們自己再做飯了。”
林夕擺了擺手,“晚飯我不吃了,幫我和大家說一聲,就說我不舒服,沒胃口。”
褚尤愣了下,不過看林夕的樣子也不好再追問,隻能說道:“也行,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看著林夕煞白的臉色,不放心地又囑咐道:“要是不舒服,彆硬撐。”
林夕努力扯了扯嘴角,“放心,我沒事。”
回到房間後,林夕強打著精神衝了個熱水澡,然後換上睡衣後,把整個人裹在了被子裡。
深深的疲憊感席卷而來,那股子打心底湧進來的那種無力感讓林夕非常沮喪。
果然有些事情並不會隨著時間、地點、空間的變化而有所改變,連穿書這麼離譜的事都發生了,但那些事情卻還是能緊緊糾纏著她。
林夕是怕水,但正常情況下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隻是小寶的溺水勾起了她一段很不好的回憶。
那年她十五歲,以私生女的身份來到了和她格格不入的趙家,也是第一次見到了她名義上的父親和妹妹,以及那些名義上血緣上的家人。
林夕是個私生女,但索性身份還不算太難堪,她隻是趙父婚前的非婚生女,並不是什麼婚外戀的產物,這點一直都令她挺欣慰的。
趙家算是他們當地的豪門了,趙父年輕時和林夕的媽媽林女士相愛了,林女士二十多歲未婚生女有了女主林夕,但趙家人因門第懸殊為由不願接受林女士及林夕,兩人也就遲遲沒有結婚。
後來兩人感情消磨殆儘後分手了,林女士帶著林夕過起了單親媽媽生活,趙父接受了家裡人安排的婚姻。
林女士是一個生活中不能缺少愛情的女人,但對愛情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當發現與趙父的感情走到儘頭時也並未糾纏,放手的很是灑脫。
此後趙父便沒有再出現在林夕和林女士的生活中,當然,他也承擔起了父親該有的義務,該給的贍養費一分也少過。
在林夕的記憶裡,認真算起來,林女士確實不是傳統意義上合格的媽媽,卻也是個好媽媽。
從小到大她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次林女士為了戀愛對象放她的鴿子,家長會也總是缺席,還總是給她惹各種各樣的麻煩,但她卻也能在戀愛對象欺負自己時,果斷分手,還擊為她出頭。
本來這一切都好好的,但意外還是猝不及防地來臨了,林女士在又一次戀愛後,因飛機事故死在一場奔赴愛情的路上。
有時候林夕會不禁想,如果林女士沒有在那場奔赴愛情的飛機上喪生,那她應該也不會和趙家人有交集了吧,也就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事情了吧。
回到趙家的時候正好是個暑假,林夕記得很清楚,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趙佳佳說是為了慶祝她回家,一家人去海邊旅遊。
林夕因為不會遊泳,對水還是有著本能的恐懼,所以沒事的時候並不會靠近水邊。
但趙佳佳卻引著她來到了遊艇邊,親手把她推進了海裡,看著她在海裡絕望地掙紮,直到她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