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南站沒有任何乘客上車。
那麼,座椅上的人是誰?
火車南站,真的有他們看不見的乘客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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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顫顫巍巍打開手電筒,一點點將光束移了過去。
冰冷的暗綠色座椅上鏽跡斑斑,坐在那裡的是一個女人,手機燈照在她的腿上,那是一雙有些陳舊的鞋子,似乎補過一次,褲子和衣服上沾有泥汙斑點。
在往上,是一條紅色碎花圍巾,女人的皮膚有些發青,眼窩深陷,嘴巴發白乾裂,五官很普通,看起來大概有四五十歲。
“媽!”
看清那人的樣子,張鵬飛立刻喊了一聲,他快步衝上去,“媽,你怎麼在這兒?!”
那些怪物出現之後,他們就一直在逃命,誰也沒有心思去想自己的家人,但說不擔心是假的。
蘇搖鈴是孤兒,江陵的父母在國外,倒是離得遠。
劉小沙從小就和家裡關係不和,他爹恨不得把他趕出來,沒他這個敗家惹事的兒子,他住在網吧的時間比住在家裡還長。
所以,這三個人到還好,對家裡人此刻的思念沒那麼深刻,但張鵬飛就不一樣了。
“小飛,是你嗎小飛?”女人似乎害怕到了極點,聽到張鵬飛的聲音,臉上浮現喜悅之情。
“是我!”張鵬飛和自己母親從小感情就很深厚,他的父親走的早,沒什麼感情,如今見到母親沒事,立刻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連聲道,“你怎麼來這裡了?這裡太危險了,家裡不會也出事了吧?”
難道那些怪物不隻是出現在市內,鎮上也……?
“我不知道,我來找你,說想看看你在學校過的好不好,來的時候上了一趟地鐵,結果這裡麵全都是死人,我一直坐著不敢說話……”
張鵬飛安慰著她。
但江陵卻不動聲色往後麵退了幾步,離那個女人遠遠的。
一直在車上,那為什麼之前沒看到他們,他們也沒看到她?
而且——
江陵說,“張鵬飛,你上個學期不是請假過一個星期嗎?”
和母親坐在一起的張鵬飛抬頭道,“是,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怎麼了?”
江陵的記憶很好,所以他可以確定不是自己記錯了。
他說:“你還記得當時為什麼請假嗎?”
“我家裡出了點事情,所以我趕回去了,你怎麼忽然說這個?”
張鵬飛不明所以。
江陵繼續問,“什麼事。”
“家裡有人去世了,我得回去幫手,我家就我一個兒子啊。”
“誰去世了。”
“這重要嗎?”
“很重要!”江陵的語氣重了很多。
張鵬飛的眼裡出現一抹茫然,“誰去世了?”
他喃喃自語,感覺記憶裡有什麼東西理所應當記得的東西被蓋住了。
而握住他的母親的手也捏的更緊了一些,女人說:“想不起來沒關係,現在我們在一起不就好了?隻要你平安——”
江陵打斷她,一字一句地問,“誰,去,世,了?”
張鵬飛猛然脫口而出:“是我媽,我媽胃癌……是,我媽死了?!”
那此刻,握著他手的人是——
張鵬飛猛然轉過頭看向身邊的人。
此刻車內的車燈終於“恢複正常”,亮了起來。
雖然隻有一盞,但聊勝於無,比之前的漆黑環境好太多了。
昏暗的燈光下,耳邊似乎有無數人喧鬨的聲音,還有記憶深處自己痛哭流涕,跪倒在靈堂前的畫麵。
那黑白的遺像,那看著自己的臉是——
身邊的這個人,他的母親!
有什麼東西滴落在他手上,是泛黑的血。
張鵬飛再看——
那張熟悉的母親的臉,此刻不斷有血從深陷的雙眼中流出,四周的皮膚乾裂布滿了屍斑,而那雙緊緊掐住自己的手也變得冰冷異常。
這張臉咧開嘴笑了,離他那麼近,近到他可以聞到血腥味。
女人站了起來,她緩緩壓向張鵬飛,臉上沒有慈祥的表情,隻有活屍的猙獰,雙手也伸向他的脖頸。
就在張鵬飛驚愕異常,渾身不能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張雙目流血的死人臉離他越來越近的時候,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小姑!”
女屍被人一把拉住,隨後雙肩一沉,被人死死按在座椅上,一個年輕的短發女生衝著她喊。
“我終於找到你了!早就和你說過,你找的那個男人是個渣男,他不僅騙光了你的錢養小三小四小五,讓你去貸款欠下數百萬的債,天天打你,還把你賣給了當地的劉瞎子!”
“你為什麼想不開,帶走了家裡所有積蓄要來城裡去找那個男人?!那可是我媽媽賣血的錢啊!他根本就不愛你!隻是把你當做工具而已!”
張鵬飛:??
女屍:???
這年頭還有人賣血?
是人的乘客和不是人的乘客此刻都陷入了沉默。
隨後,女屍凶惡地掙紮起來:“放開——”
然而迎接它的是重重的一耳光,直接把它臉上的血扇到了車廂牆上!
蘇搖鈴後麵還有動作,左右耳光交替扇打起來:“你清醒一點!那個渣男不值得你這樣!”
“我今天必須要打醒你!”
在被狂風驟雨連續攻擊的間隙,它終於找到機會開口,“住手!!!”
這個女生力氣為什麼那麼大?
彆打了,在打我要搖人啊不是,搖鬼了!
就在它喊出這兩個字的一瞬間,眾人感覺到車廂內有什麼東西在竊竊私語,那種擁擠,喧鬨的感覺又來了。
但最終,無事發生。
如果他們能聽到車廂裡的對話——
“334變成了女生的小姑,居然還有個這麼大的兒子,果然是一舉兩得,想要同時騙住那個姓張的和小姑娘吧。”
“真是好計謀啊好計謀。”
“為了引誘他們違反規則,334真是拚了。”
“不過這個小姑娘也真慘,攤上這麼個小姑,居然偷自己家人賣血的錢去養渣男,氣抖冷!”
“哎?334好像在喊救命呢。”
“苦肉計罷了,肯定是為了讓小姑娘放鬆警惕。”
“演的很真,但它這麼演是不是有點丟我們這一站鬼的臉?”
“是有點丟臉,但是我也覺得它演的這個人需要清醒一下,如果我是這個女孩,我也想打她。”
“777,你是想打‘它’吧?”
“334仗著自己怨氣深,殺的乘客更多,每次可以化成活屍去殺死乘客這點,得意忘形,你不討厭它?”
另一個看不見的存在笑了,顯然,是默認了777的想法。
是不是演戲,重要嗎?
打的爽就行了。
於是,車內的“新乘客們”默契地達成了一致。
——不出手,就看334“表演”被打。
“”
化成張鵬飛母親的那張鬼臉已經被扇腫了。
鬼:我他媽不是她小姑!!!!
你們倒是搭把手救救我啊!!
然而,蘇搖鈴打的太快,根本沒給它開口的機會。
它的同伴還在旁邊說:“334,你演的太真實了,好像真的被打的很慘一樣。”
“這一站乘客又被你拿下了。”
“真想和你一樣優秀呢。”
334:你們???
蘇搖鈴終於停下來了:“你知道錯了嗎?”
334的心裡一陣怒火:“你死定了,你一定會死在這趟地——”
啪!
又是厚實的一耳光。
蘇搖鈴打完還說:“小姑,如果恨我能讓你少點痛苦,你就恨我吧!”
女屍:“你是不是找死——”
“啪!”
女屍:“我——”
“啪!”
地鐵裡,響起了連續不斷的啪啪啪的聲音。
清脆而利落。
劉小沙和一旁的張鵬飛看呆了。
還有這種操作?
但江陵看不下去了。
他沉默片刻,道:“你要不,這次讓它多說兩個字。”
蘇搖鈴停下來了:“你說吧,小姑,這是你為數不多的機會,請你珍惜,如果你還是……那我隻有繼續了……”
“彆打彆打!”
三分鐘前它就想投了,可後麵剛說一個字就被狂扇耳光,根本沒來得及,它做錯了什麼,它隻是一個低級的鬼而已啊!
“那就說點有用的,讓我知道你是真的清,醒,了。”蘇搖鈴明目張膽地“威脅”著它。
334完全沒有一開始的囂張,它唯唯諾諾地擦了擦眼睛裡流出的黑血,說,“我醒了我醒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對了,我可以把七號地鐵的所有秘密都告訴你!”
啪!
又是響亮的一個耳光。
334捂著那張死人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為什麼還打我?”
蘇搖鈴冷笑一聲,“因為你第一句話,就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