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轉暗,老杏樹周圍的爭端終於歸於平靜,眾多修士先後離去,隻剩下一地狼藉。
緊閉的藥鋪大門終於打開,吳郎中連滾帶爬地出了門來,趕到老杏樹下。顫著手探向少年鼻息,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吳郎中背起已經沒了氣息的少年,一步步向藥鋪挪去,喃喃開口:“你怎麼偏偏選這個時候回來,看到惹不起的人就該躲開啊,這麼多年我都白教你麼……”
雖然嘴上對吳杏林沒半句好話,但對於無妻無子的吳郎中來說,吳杏林同他的兒子也沒什麼分彆。
將人放在矮榻上,吳郎中手忙腳亂地在藥櫃裡翻找著藥材,他從前收的那根老參說不定能有些用……
即便吳杏林已無鼻息,他也還想做些努力。
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今年才十六歲,怎麼能就這麼死了……
玉琢帶來的那頭毛驢就是在這時偷偷摸摸地進了正堂,向外望了望,見人都散去,這才抖擻起來。
邁蹄來到矮榻邊,它看了一眼滿臉血汙的吳杏林,又看著翻箱倒櫃,整個人都慌得失了分寸的吳郎中,後退幾步,舉起前蹄扒拉開了藥櫃其中幾個抽屜,自顧自地銜了藥材大嚼了起來。
吳郎中此時也顧不得管它禍害自己精心采來的藥材,他想為吳杏林包紮,但鮮血不斷從少年口鼻湧出,似乎湧之不儘,讓從來沒見識過這等傷勢的吳郎中不知該如何應對。
這麼重的傷,除了等死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就在這時,毛驢湊上前來,竟是將口中嚼碎的藥材儘數吐在了吳杏林身上。
“你乾什麼?!”雙手都在發顫的吳郎中見它此時還敢來搗亂,怒聲喝道。
心中驚怒似乎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他對著毛驢咆哮一通,片刻後,在毛驢茫然的目光中頹喪地低下頭。
它隻是頭驢,又懂什麼,吳郎中抹了一把眼,原本挺直的腰背都佝僂下來,像是瞬間老了許多。
就在這時,毛驢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角,吳郎中低頭看去,才發現吳杏林口鼻處奔湧的鮮血竟然暫時止住了。
他呼吸一滯,看向毛驢,眼中難掩驚色。
吳郎中終於意識到,眼前這隻毛驢與杏花裡中拉磨的尋常牲畜大為不同。
但或許是短短時間內經曆太多,麵對毛驢的異常之處,他甚至沒有餘力生出恐懼。
他將翻找出的老參切下一片放入吳杏林口中,數息後,已經沒了呼吸的少年恢複了微弱的鼻息。
一直精神緊繃的吳郎中終於鬆了口氣,他一屁.股坐了下來,麵上神情似哭似笑。
不管怎麼樣,現在至少還有一線希望。
他看向毛驢,它的主人或許……
玉琢今日便出了門去,此時還未歸,不等吳郎中思量出結果,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來人神情惶恐:“郎中,郎中,救命啊!”
今日發生在杏花裡的爭鬥,並不隻老杏樹一處,先天道韻彙聚,因此生出的靈物不在少數,哪怕聞道、化神這等境界的修士瞧不上,對於知玄修士也算不錯了。
而修士間的爭鬥,哪怕隻是無意波及,也可能要了凡人性命。
杏花裡這場爭鬥,被牽連的又何止吳杏林,許多人當場就丟了性命,受傷的亦不在少數。
不過一日之間,杏花裡便失了從前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