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盛夏,皎陽似火,蟬鳴不止。
林折夏縮在沙發上,手邊擱著一袋薯片,屋子裡沒開燈,隻剩下麵前的投影儀閃著微弱的熒光。電影正播到激烈處,熒光大亮,猛鬼忽然齜牙咧嘴地衝出來——
屋內陡然間亮起來,能從投影光中窺見部分陳設。
整間屋子整潔得過分。
桌上擺著幾本《競賽擬練》,一個黑色鬨鐘,三兩隻黑色水筆。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看起來不太整潔,並和這裡格格不入的,隻有那一堆被擺得東零西落的零食。
林折夏看會兒電影,就捧著手機對著某個聊天框發幾句消息。
-詐騙。
-絕對是詐騙。
-年度最恐怖電影一點也不恐怖,是可以向國家反詐中心舉報的程度。
隔十分鐘。
-嗷。
-不過這鬼的叫聲挺特彆的。
-嗷嗷嗷。
又隔十分鐘。
-半小時了。
-你還沒回我。
-你是不是在外麵鬼混
林折夏低著頭,一個字一個字,格外認真地打下後半句:然後玩得太開心,忘了我這個爹。
這句話發出去沒過幾秒,對麵終於有了動靜。
備注為“吃藥”的聊天框最頂上出現一行字:[正在輸入中……]
片刻後,幾行透過網絡都能看出囂張的字符出現在聊天界麵。
-在鬼混,很忙。
-至於沒回你是因為
-懶得跟搞不清楚輩分的人聊天。
她還沒來得及回複,對麵又發過來一句話:你在哪看的電影。
林折夏環顧了一下這間屋子,這裡和她自己的房間風格完全不同,一看就是男生的房間,客廳裝了投影儀,這也是她今天會拎著零食出現在這裡的主要原因。
但她有點不好意思直說,回了三個字:電影院。
-?
想到電影院根本沒有在映的恐怖電影,林折夏改口:……私人影院。
-哦
林折夏心知這人沒那麼好糊弄,果然,“哦”的下一句就是:拍張照看看,我這輩子還沒去過私人影院,讓我見見世麵。
-……
她上哪兒拍去。
瞞是瞞不過了,於是她隻能誠實地回答:你家。你不是新買了個投影儀嗎,結果你剛買完就出遠門了,我替你試試看好不好用。
對麵好像早就猜到了這個回答。
隔幾秒,又拽裡拽氣地甩過來一句話:
-所以,誰是爹。
-……
-你。
林折夏手指在屏幕上點著,連掙紮都省略了,從善如流地滑跪:
-是我沒有搞清楚輩分。
-爸爸。
話題聊到這裡,被一通電話打斷。
電話裡是林荷那熟悉的聲音:“夏夏,等會兒吃飯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忘了看時間,”林折夏手忙腳亂地把電影暫停,“馬上就回來。”
林折夏回來的速度很快。
林荷打完電話,剛把飯菜端上桌,林折夏已經到門口了:“媽媽——我回來了。”
林荷看了她一眼:“從遲曜家過來的吧。”
林折夏沒想到她一猜就中:“你要不改行算命吧。”
“還用算麼,”林荷能按照時間估算女兒的行動路徑,“回來得那麼快,你總不能是在小區裡散步。不過遲曜那孩子假期不是不在家麼,說是……親戚家有點事,去探親了?人不在家,你上人家家裡去乾什麼?”
遲曜。
她發小。
也就是剛才聊天框裡說話拽裡拽氣的那位。
兩個人從很小就認識。
遲家就住在她家對麵那棟樓,來回距離不超過三分鐘。
她從臥室窗戶往外頭看,都能看到他家拉著的窗簾。
林折夏慢吞吞地往嘴裡塞著飯,著實不太好意思說自己單方麵去給遲曜試試他新買的投影儀質量怎麼樣。而且放假在家,總是很容易挨林荷各種數落,於是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他……他說他出門的時候太急,不記得窗戶關沒關了,讓我去看看。”
林荷沒起疑。
作為一名“準高一生”,林折夏這個假期過得很瀟灑。
她中考成績考得不錯,畢了業,假期自然也沒作業。
林荷顯然看不得自己女兒過得那麼瀟灑:“我給你買了幾本高中教材,從暑假就先學起來,免得升學後跟不上。”
“……”林折夏把飯咽下去,“高中……教材?”
“笨鳥先飛,這道理你應該懂。”
林折夏為自己辯駁:“我都考上區重點了,和遲曜一個學校,也不算笨鳥吧。”
成績早就出了,各校分數線也隨之公布。
林折夏之前模擬考的成績一直在上下起伏,遇到合適的卷子就坐火箭般上升,遇到不合適的就成績平平,導致不到最後一刻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會考出什麼分數來。
好在最後考卷對她來說挺合適的。
林荷總結道:“你那是超常發揮,屬於偶然事件。”
“而且你怎麼好意思提自己和遲曜一個學校的?”
林荷說話慢悠悠地,語氣裡帶著點不可思議:“你們雖然是一個學校,但你卡著分數線進去,人家超了錄取分數線九十多分。”
“……”
林折夏覺得嘴裡的飯吃著有點噎。
“不過說來也奇怪,”林荷話鋒一轉,“他那麼高的分數,可以報一中,怎麼會留在這裡。”
一中是漣雲市市重點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