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朦朧，一席煙雨飄落在烏篷船上。
船上坐滿了小孩子和大人，船頭和船尾則坐有兩個劃船的船員。
劃船的兩個船員頭上都戴著一頂蓑笠，手裡拿著船槳，動作很穩當。
一個坐著女孩的小手緊緊攥著坐在旁邊的奶奶的衣角，眼睛不敢抬起來，覺得周圍充斥的氣味陌生而難聞。
裡麵有很多附近的農民，手裡提著的東西也千奇百怪。
開春了，農民有很多東西能拿得出手。
城裡人稀罕的在鄉下都很常見，所以很多人都要想辦法在開春進一趟城。
水路在這個年代是最方便也是最艱難的。
水路不需要換船，但是這就苦了很多暈船人。
小女孩不暈船，隻是時不時抬起頭好奇地打量這陌生的環境。
隨即，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兩眼彎彎像個小月牙。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蘆葦蕩，朦朧的雨絲落在蘆葦潔白的絮上，看上去柔軟而乾淨。
小女孩的腳往前了幾步想要站起來。
她旁邊的老太太眉清目秀，穿著一件玫紅色的大襖，雖然已經上了一定年紀，但依舊美如畫。
為什麼說是老太太呢？
因為她身上的衣物看上去就是有些年頭的，雖然盤著發髻，看著年輕，但小孩子這麼小，一看就知道是奶奶。
光是看老太太的骨架，就看得出她年輕時一定是個大美人。
老太太拉住了陳昭，聲音也如山間清泉低落：“小昭，不要亂跑，當心掉進河裡。”
女孩眨眨水靈靈的眼睛，睫毛一顫一顫的，乖乖地坐回位置：“嗯，奶奶，還要多久啊？”
賀盞眠摸摸女孩的頭，緩緩笑了起來，眼角的皺紋蕩漾開，此時才顯現出一絲老色。
“小昭，船才剛開，還要等上一會。累的話小昭可以在船上睡一會。”賀盞眠把女孩抱在懷裡。
奶奶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女孩依偎在奶奶的懷裡，隨著船的浮沉，睡著了。
相比於安靜的女孩，很多人一連難耐，然後臉色怪異，彎著腰嘔了出來。
賀盞眠望著女孩安靜的睡顏的笑容淡了些許，把地上的袋子提了起來。
袋子裡是她早上趕早折的野桃枝，淡粉色的桃花靜靜開在枝頭，煞是好看。
野桃花也是城裡人愛的，很多人都會趕早折好大一把野桃枝，然後到城裡賣一個好價錢。
賀盞眠並不是為了賣掉，隻是不好空手去領孩子，但也不想太俗氣，便折了一些。
野桃花的花很好看，但是並不結果，所以很多人沒有顧忌。
這些盛滿花苞的桃枝還是賀盞眠好不容易在山上折到的。
賀盞眠拉著陳昭在流動著的熱鬨的人群裡走著，溫暖的大手覆蓋在她的小手上，讓她覺得很安心。
她很喜歡奶奶，奶奶比她的父母對她要溫柔多了。
她另外一隻小手抬起來擦了擦眼睛，懵懂的眼睛裡裝著熱鬨的城街，讓她心裡多了幾分懼怕。
這些樓房，和奶奶家不一樣。
像是噩夢裡的怪獸一樣恐怖。
賀盞眠溫柔地看著她，然後叮囑：“小昭，不怕，奶奶在。等會要有禮貌，叫叔叔阿姨哦。”
陳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她頭上的兩個整齊的羊角辮隨著她走路的動作搖動，兩個粉色的花發卡夾在上麵，看上去十分可愛。
賀盞眠摁響門鈴的時候，陳昭有點害怕地躲到了賀盞眠身後，眼神有些緊張。
在出門前，奶奶就告訴她，以前和奶奶一個院子的一個奶奶生病了，不舒服，她的孫子沒人管，想要奶奶接走幫忙養半年。
陳昭當時好奇地問：“那他的爸爸媽媽呢？不管他嗎？”
賀盞眠撞進了那雙純真無雜的眼睛，搖搖頭，歎了口氣：“錢是賺不完的，有些人，把錢看得比很多東西都要重要。”
陳昭從小就很聰明，她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那我爸媽也是嗎？”
賀盞眠笑了起來，如花似玉的風韻猶存：“不一樣，你父母為國效力，怎麼會一樣呢？”
陳昭“哦”了一聲，把這個話題拋到後腦勺，然後又去玩娃娃了。
開門的是一個很漂亮的阿姨。
阿姨穿著一件漂亮的桃粉色上衣，下麵是一條黑色寬鬆休閒褲，她眉眼精致，嘴唇紅豔，看上去就像二十多歲的年紀。
阿姨笑起來很舒服，像是一汪溫暖而明亮的泉水。
“是賀阿姨啊，快進快進。”阿姨接過奶奶手裡的桃枝，找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瓶插了進去然後隨手擺在客廳的茶幾上。
然後阿姨把她們拉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阿姨，你也太客氣了。怎麼還記得帶我小時候最喜歡的桃花啊。”阿姨一邊朝賀盞眠笑一邊往放在她們麵前的茶杯裡倒茶。
阿姨隨後看見了賀盞眠身後的陳昭，笑得更加明媚了：“這是陳靜還是陳昭啊，都長這麼大了，水靈靈的，看上去真懂事，要是我也生了個這麼懂事的兒子就好了。”
陳昭聞見屋子裡的香味很淡，縈繞著整間屋子，屋子裡的器物很多是她很多沒見過的，讓她覺得很新奇。
但是她總覺得這個看上去和藹可親的阿姨不太讓她喜歡。
怎麼說呢？
感覺，一點都不真誠。
野桃枝插在玻璃瓶裡，但是陳昭覺得一點都不好看。
還帶著水汽的花瓣和枝條被限製在了這個小小的瓶子裡，感受不到窗外的陽光，再也無法肆意生長。
就像這裡的房子雖然很精致漂亮，但是沒有什麼人氣。
白色的花紋窗簾雖然很漂亮，但是並不那麼透光。
這裡的一切看上去冰冷而沒有人氣。
茶香味慢慢飄進陳昭鼻子裡，小巧的鼻子動了動，然後捧起青花瓷杯小小抿了一口。
她喜歡這個味道。
大人們之間的談笑全部隱入這一杯茶水裡。
賀盞眠看了眼前的陳雪，在心裡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