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了胡鬨的念頭後,胤礽有些迷茫消沉,看起來不如往日裡活潑了。
在胤礽連續三天晚上沒有爬上禦案之後,康熙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了兒子的不對勁,趕緊傳來了日常伺候的太醫詢問。
太醫也很納悶。
這太子爺該吃吃該喝喝,身量也一直見長,瞧著沒有任何問題啊,怎麼就突然不活潑了?
這麼小的孩子,又哪裡來的什麼愁思,十有八九還是有什麼不舒坦的地方沒被察覺。
康熙也是這麼想的,但他卻沒有耐心仔細調查內情,而是直接將胤礽身邊伺候的人全都給換了——
既然他們伺候的不周全,那就換周全的人來伺候。
這種事兒自然是不需要征得胤礽同意的,胤礽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身邊全變成了陌生人,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讀錯了存檔。
隆禧從外麵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小侄子縮在床榻裡麵,不肯叫奴才們靠近的樣子。
“太子這是怎麼了?”
隆禧走過來坐在床邊上,“聽皇上說,這段時間你一直悶悶不樂的,可是覺得無聊了?”
入冬之後,隆禧的身體又不太好,已經有一段時日未曾進宮給胤礽講故事了。
胤礽靠過去抓住他的手,果然觸手冰涼。
“去拿手爐,加炭火!”
胤礽高聲吩咐道,然後將自己的小被子抓過來,往隆禧身上蓋。
隆禧沒有拒絕胤礽的好意,接過手爐蓋好被子,卻沒有如往常一般去摟著胤礽。
“我病剛好,太子還是離我遠一些。”
隆禧溫聲說道。
其實他的病並沒有完全好,身上依舊沒什麼力氣。
但康熙派人來說,胤礽不知因何悶悶不樂,想叫他進宮來陪陪胤礽,他便是再難受,也不好推脫。
更何況他與胤礽相處數月,本就很親近,聽說胤礽不樂,他也是著實擔憂,便撐著走了這麼一趟。
胤礽聽隆禧這麼說,有些不開心,但也知道隆禧說得有道理。
不管隆禧這娘胎裡帶來的毛病到底會不會傳染,若是叫外人知道他生著病還親近他,總歸會引來爭議。
胤礽不想給隆禧惹麻煩,便乖乖的坐在床榻的另一邊,眼巴巴的看著隆禧。
隆禧被胤礽看得心裡軟軟的,聲音更加溫柔:“太子可是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不願意與旁人說?不若告訴我,我偷偷幫太子辦好,不叫旁人知道。”
胤礽沒懂,搖了搖頭。
隆禧揮退眾人,低聲對胤礽道:“皇上瞧見你這些時日悶悶不樂的,以為是身邊的奴才伺候不周,故而將他們都換了。”
他最是聰慧,剛進來時看到胤礽跟奴才們對峙的場景,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胤礽這才恍然。
他就說怎麼一睜開眼睛周圍的人都不認識了,原來竟是全都被康熙給換了。
“跟他們,沒關係。”胤礽悶悶的說道。
知道了原委後,他心裡有種愧疚感。
他悶悶不樂是因為不知該何去何從,跟身邊伺候的奴才沒有半點關係。
那些小太監們平日裡巴結他還來不及,怎麼會不周到呢?
如今卻因為他被無故趕離,也不知此去之後,命運會如何。
“太子若是覺得他們無辜,那今後,便注意些吧,”
隆禧既是勸慰,也是教導,“咱們身在皇家,一身牽連無數人。你是太子,比我要尊貴得多,也更沒有自由,你的喜怒哀樂,若被人肆意揣度,將來被牽連的,就不僅僅是幾個奴才了。”
隆禧不知道自己這些話胤礽能不能聽懂,其實他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身為先帝幼子,又得了太皇太後親自撫養,雖病弱無力入朝,卻依舊有許多人爭相阿諛,為的隻是他能在太皇太後或是康熙麵前替他們說上隻言片語。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日常喜好總會被人關注,但凡他對什麼事物表現出一點喜歡,便會有人立刻送上門來。
剛入秋那會兒,因為他突發奇想與福晉胡亂學了幾日琴,便有人刻意尋了名琴送到王府,他瞧著喜歡便收下了,可後來才知道,為著這張琴,竟然搭上了幾條人命。
一句純親王喜歡,就逼得人家不得不交出家傳的古琴來,想要借機奉承的兒子氣死了老子,自己也受不了唾罵,觸壁而亡,隻留下孤兒寡母,狀告無門,舍了命闖進了禦史台。
隆禧知道此事後,親自上門想要補償一二,卻隻見原本還算殷實的小家,如今隻剩下一個半大的孩子,看著他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樣。
就是為了此事,隆禧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