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是我想岔了,我若是死了,你這般模樣,誰會真心護著你?是我想岔了……我得活著。”
“我活著,才可以一直照顧你。”白榆癡癡地望著謝玉弓,像一個終於在自己心愛的情郎麵前展現了瘋癲無智之後,才敢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真切表露自己真情的女子。
“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白榆堅定地說。
白榆說完,麵色又紅了。
垂下了眼睛,在微微晃動的馬車裡麵,臉和脖子都紅得透透的。
但是這一次她並沒有躲開,而是偏著頭讓謝玉弓看了個清清楚楚。
如果白榆現在抬頭仔細去看,就會發現謝玉弓的臉是和她一樣的人麵桃花相映紅。
隻不過白榆是裝的,謝玉弓是真的被貼臉告白而羞紅的。
雖然白榆依舊是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字提及喜歡和愛,但白榆要的就是這種句句不提愛,句句都是愛的節奏。
她一直在關注著謝玉弓的反應呢,畢竟她這一場表演,就是給他這個唯一一個觀眾看的。
白榆說得有些激動,手中掐著的蜜餞都掉了,正掉在了謝玉弓的皇子袍上。
白榆自顧自說了一堆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揉搓了片刻,輕聲道:“我在胡說什麼呢,你又聽不懂……”
“你已經聽不懂了……”白榆懊悔地自嘲一笑,聲音裡麵甚至帶著哭腔。
謝玉弓整個人僵住。
而白榆維持著這個躬身的姿勢,數了三十個數。
之後她猛地起身,一雙通紅的眼裡麵淚水將落未落,對著謝玉弓勾起了一個“故作堅強”的笑。
但是因為勾唇的幅度大了一些,眼中含著的那一汪熱淚,就這麼順著臉頰緩緩滑下來。
她胡亂用手背抹了一下,臉上卻因為她這個堪稱粗暴的動作,更是水痕狼藉。
她這一哭,確切說是憋氣憋得麵如桃瓣,這水痕一抹,好一翻淋漓動人。
而白榆則是轉身又拿了一塊糕點,然後放軟了聲音,哄小孩子一般,將點心送到了躲無可躲的謝玉弓的嘴邊,極儘溫柔地說:“小九兒,不喜歡吃蜜餞,吃一點這個糖糕吧……”
一聲“小九兒”讓謝玉弓整個人又是一震。
謝玉弓最不喜甜。
小時候他母妃就總愛給他做各種點心,硬哄著他吃。
總是嚷嚷著“小孩子哪有不喜歡吃甜”,就像這樣喂到他的嘴邊,伴著甜膩膩的哄勸,謝玉弓就會忍不住張嘴。
他的母妃就會叫他“小九兒”,這天下,也就隻有他的母妃,會叫他“小九兒”。
謝玉弓這一刻都忘了隱藏他的真實神色,他眸光淩厲地盯著麵前的這個女人。
他腦中閃過了真切的暴戾,揣測她是否蓄意利用自己死去的母妃來博取他的動搖。
白榆當然也是故意的。
前幾輪的世界毀滅裡麵,謝玉弓栽得最狠的一次,就是有人冒充他母妃宮裡伺候的老人,哄騙謝玉弓說他母妃有話和東西留給他。
這明顯的圈套,謝玉弓幾番權衡,卻還是上當了。
若非他自己也一身的殺人本事,怕是根本無法幸存。
那一戰他身邊得力的,包括跟隨他久一些的死士,全都死了個乾乾淨淨。
足可見他去世的母妃,對謝玉弓來說有多麼重要。
而“小九兒”這樣親昵過頭的稱呼,除了謝玉弓的母妃以外,連皇帝都不會這樣叫。
可以說這一輩子,本不該再有任何人會這樣稱呼謝玉弓。
但這個稱呼白榆要定了。
白榆就是要讓謝玉弓在心理層麵上,把自己和他的母妃劃到一起去。
一旦劃過去,謝玉弓的心理防線就拉近了無數倍。
謝玉弓對白榆這個稱呼將要發狠的時候,白榆卻並沒有看著他。
這時候看他,他還怎麼裝傻子?
白榆比謝玉弓更怕他裝不下去。
不然後麵還怎麼玩了。
因此白榆很“合適宜地”在看彆的地方。
謝玉弓陰沉的視線,追隨著白榆的視線,看向了白榆看的地方。
那是謝玉弓自己的腿。
或者說他腿上的袍子上麵的……一顆不起眼的蜜餞。
謝玉弓眉間一蹦。
然後他就看著一隻纖白如玉的手,在他的腿上撿起了那一塊先是沾過了他的嘴唇,被他拒絕後,又掉落在他袍子上多時,表麵的糖漬已經粘在他袍子上的杏肉蜜餞。
接下去的畫麵就好像是被慢放了一般。
也確實是白榆刻意放慢,她要確保謝玉弓看清楚這一係列的慢動作。
她拿起那個蜜餞,慢慢湊到自己唇邊。
還未張嘴,麵頰先紅了個透徹。
謝玉弓那點因為稱呼被冒犯的憤怒,頃刻間被白榆麵上的一點漫開的紅潮撞了個七零八落。
他看著麵前的女人張開了嘴唇,露出了一點豔紅的舌尖。
謝玉弓像是被扼住了脖子一樣呼吸不暢,看著麵前的女人將那個杏肉蜜餞快速送進口中的一刻,謝玉弓覺得自己渾身汗毛全都豎立起來,齊聲在尖叫。
而他幾乎用儘了全身的意誌力才壓著沒喊出聲。
——你給我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