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多日朝夕相處下來,對彼此也略有熟識,也都更了解了對方一些。傅灼知道身邊的女子的確是真的想贖身回家,而不是心口不一在演戲,且她為人品性端良,人也機靈聰慧,行事又穩重,能辦到事事都妥當,其實是個極合格的女婢。
而秋穗呢,對自己身邊的郎主也有了一番新的認識。雖他仍很嚴肅,但卻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他身上的氣勢強,很多時候會給人一種壓迫感,但隻要不犯錯,行事不出格,他也不會雞蛋裡挑骨頭,刻意為難。更甚至,他也有溫和的一麵,會卸下高高在上的架子,會像好友談心一樣,問一問她家裡的情況。
當然人家有分寸,會問,但卻不會問的太多,他會適可而止。
這樣的相處無疑是融洽的,秋穗如今在他麵前已經沒了初來時的惶恐和畏懼,已經能漸漸就隻將他當成一個普通的主家對待了,就像是她從前對老太太一樣。
有什麼事要呈稟之前她會細細思量一番,但一旦拿定主意向他彙報時,她便不會再猶豫遲疑。就像眼下一樣,既然決定了要把閒安堂香珺的事兒告訴他,秋穗自然不會說一半又再留一半,含糊不清,隻叫他去猜。她早在他回來之前就打好了腹稿,此番陳述這件事時,也是言簡意賅,但卻是該點到的重點都點到了。
傅灼也是喜歡和聰明的人打交道的,這樣處著不累。聽她三言兩語便陳述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傅灼望了她一眼後,便說:“好,這件事我知道了。”
而秋穗的分寸就在於,當主家說他知道後,她便不再去喋喋不休繼續說此事。而是就此打住,然後靜默著伺候郎主淨臉、淨手,然後用飯。
至於他之後會怎麼去處理這件事,那就不是她這樣的身份該管的了。
而傅灼呢,這件事情他並非是聽過就撂過,他是放在了心上。吃飯的時候,他也在想著這事,想著老太太可能會為了此事在著急上火,所以他也等不及了,飯吃到一半,便命人去叫了常舒到他跟前來。他又把此事撿著重點說給常舒聽後,就讓他去辦此事。
“將那女子攆出盛京城,另外,差人盯著四房和宜香院那邊的動靜,但凡有任何異常,即刻來稟。”宜香院是邱姨太所居院落。
常舒領命,立即抱手說是:“奴這就去辦。”
秋穗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傅灼瞧見了,便說:“你有什麼想說的,但說無妨。”
秋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道:“老太太宅心仁厚,即便香珺不仁在前,老太太也還是沒有把事情做絕,不過是趕了她出府去,任她在外頭自生自滅。”若她老人家真是鐵石心腸之人,憑她老人家的身份,她是有一百種法子對付香珺這種吃裡扒外的人的。
但老太太沒有。
秋穗想,除了是老太太仁慈外,也多少還是有點香珺有那麼兩三分像府上三娘子的緣故吧。且她雖然一直以來都受香珺擠兌,二人可以說是很不對付,但畢竟那是女孩兒們之間的小打小鬨,她們也沒做過什麼太傷害對方的事兒。又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又是一樣的身份,秋穗不免生了點惻隱之心。
“奴婢自幼受老太太的教養,她教我們凡事要心懷仁善,要留一線。所以……看在奴婢好歹同香珺共事多年的份上,郎主請容奴婢給她十兩銀子吧。這樣出了盛京城,隨便做點小買賣,也能活下去。”
都是賣身為奴的女孩子,都不容易。香珺自然是有大錯的,但畢竟錯未鑄成,未必真要逼她到絕境。
隻要她離開了盛京城,日後都不再同四房那邊勾搭,那麼秋穗還是希望她日後的日子能夠過得順遂些的。
傅灼略沉默一瞬後,吩咐常舒道:“你拿十兩銀子給她。”
秋穗其實想說不用這樣,她也不是這個意思。但那常大管事行事非常的雷厲風行,傅灼才吩咐完,他便立即抱手稱是,然後就轉身退下去了。
涉及到銀錢上的問題,秋穗覺得還是得論清楚比較好。雖然傅家並不缺錢,但這十兩說起來算是郎主幫她給的,這個錢,她還是需要還的。
所以等常舒奉命離開後,秋穗便說:“那十兩銀子……郎主還是從奴婢月俸中扣吧,奴婢說這些話不是這個意思,奴婢的確是想自己出這個錢的。”
“我知道。”有關這一點傅灼並不懷疑,但他說,“此事若真正追根溯源,論起來的話,還是因我而起。若非我讓老太太操心了,她老人家也不會前前後後送那些人過來。若她不起往兒子房中塞人的念頭,四房那邊也不會敢打這個主意。所以論起來,倒是我的錯最大。”
郎主婚娶之事不是她能夠說嘴的,所以秋穗並不順著他話說,隻是道:“老太太也是關心郎主,希望能有個人對您噓寒問暖,讓您在外麵忙碌時沒有後顧之憂。”
傅灼點頭:“所以十兩銀子的事你也不必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