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出現的小茶仙,還有鄴都封印,隻是一根徹底決裂的導火索,問題其實早已埋下。
可哪怕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也從未想過要和薛妤分開。擁有過那種溫暖的人,再想放開,難比登天。
鬆珩閉了下眼,再說話時,已經又是從容而溫和的樣子,他掃了眼溯侑的小像,道:“薛妤不是會為色所動的性格,她這樣做,必定有自己的考量。”
“等到赤水,我就開始閉關。”
“往後千年,我們還有很多事需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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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悄悄爬上天際,街道兩邊吆喝的販夫走卒一個一個歇下勁,開始收拾張羅東西回家,而西樓裡,隨著夜色漸深,人越來越多。
西樓的燈一盞盞亮起來,姑娘們抱著琴和琵琶嬌嬌俏俏地走到台上,一曲才落,一曲又接,下麵是浪潮般的叫好聲。
無邊的熱鬨裡,薛妤在給溯侑接斷掉的經絡。
朝年和輕羅立於兩側,屋裡的圓桌上擺放著形形色色的藥瓶和藥散。
“這次出來,我身邊跟著的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妖,他們不懂這個,隻能我出手幫你接。”薛妤解下身上的披風,輕羅立刻上前接過。燈火下,她指了指地上墊著的絨毯,言簡意賅:“坐著。”
溯侑垂著眼不說話的時候看著很乖,很聽話,誰也想不到這樣乖順的外表下藏著隨時準備暴起傷人的尖利爪子。
薛妤讓他坐,他就乖乖坐過去。
服下玉青丹之後,朝年帶他重新梳洗過,換了身像樣的衣裳,出來時那張臉越發出挑,比樓下受萬人追捧的頭牌姑娘還能勾魂。此刻端端正正坐著,柔順的發絲垂到耳際,手指根根長而分明,指尖不深不淺陷入絨毯裡,樣子格外純良無害。
輕羅就站在梁燕旁邊,見狀,第二次悄悄含低了聲音問:“梁燕姐,女郎救下的這人,真不是狐妖麼?”
比小雨村山頭上那隻成精的狐狸生得還漂亮。
貓妖自以為低著嗓子含糊了聲線,其實周圍人聽得明明白白,其他人沒有動靜,聽了就當沒聽到。隻有梁燕笑著搖頭,好脾氣地回:“快彆問了,打擾女郎做事,小心被罰。”
膽小的貓妖嗖的一下豎起了耳朵,將嘴閉得嚴嚴實實。
薛妤在溯侑身後坐下。
一瞬間,眼前這隻傷痕累累的妖鬼看似收斂乾淨的刺又猛地冒出來,脊背和腰腹繃得極緊。
薛妤冷聲道,“以後還想修煉的話就收心。”
溯侑很輕地握了下拳,眼裡全是霧霾似的陰翳。
他命途多舛,生來多疑,根本不可能對任何一個人付出半分信任,可現在這種情況,他不得不信她,這種滋味難受極了。
察覺到溯侑慢慢放鬆了身體,薛妤十根長指交疊在一起,而後在某一瞬陡然拉開,無數根瑩白的雪線層層繞繞從她的指尖湧出,感知到主人心意,他們爭先恐後湧入前麵那具瘦削的身體裡。
“有點疼。”薛妤沒有絲毫動容,淡聲道:“忍著。”
溯侑最不怕的就是疼。
聖地出手不留餘地,溯侑體內經絡被衝得七零八落,很難恢複成原狀,即使薛妤是最能從細微處著筆的靈陣師,根根修複起來也是個考驗耐性的細致活。
筋骨重塑的痛,薛妤沒經曆過,可上一世,鬆珩那樣的心性在經曆這個過程時,也忍不住悶哼了幾聲。
但溯侑沒有。
他全程咬緊牙關,一聲沒吭。
這隻妖鬼,確實如手冊上所言,擁有著遠勝常人的毅意。
進行到最後關頭,薛妤驟然加力,數不清的銀絲柔柔覆蓋在溯侑的肩頭,蠶絲般掛在發絲上,以及每一道傷口表麵。
難以承受的劇痛中,溯侑能感知到他那些在聖地刑房中受過的傷一點點崩開,又被那些雪線柔柔牽扯著愈合,再崩開,再愈合,像是在進行什麼拉鋸戰一樣,最終以緩慢的速度恢複了原樣。
就在外傷痊愈後不久,他斷裂多日的經絡也終於傳來酥酥麻麻的癢意。
就在這時,薛妤暫時收手,側首看向朝年,道:“拿藥來。”
服藥是續接經絡的最後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關係著以後的修煉路途是否會通暢。
“來了來了。”朝年將早就準備好的藥遞上來,道:“臣才去城裡的藥閣轉了一圈,買的這個。”
“三春丹?”薛妤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來,她扭頭看了看從頭到尾咬牙死撐,一聲不吭的妖鬼,皺眉道:“不用這個。我們出來帶的七彩丹呢,還有嗎?”
“啊。”朝年愣了一下,而後才倏地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去翻靈戒,道:“有,還剩兩顆。”
隨後,他翻出一顆渾圓的七彩丹藥,小心地放到薛妤掌心中,再看她用氣勁碾碎,一掌拍進溯侑的身體裡。
屋裡的妖怪像是受了某種撼動,全部沉默下來。
滿身雪絲下,溯侑極慢地垂眼。
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妖怪。
所以他才清楚的知道。
那位“彆有所圖”的聖地公主,給他用了最好的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