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的熱,連空氣都是滾燙的。等了好一會兒,鹹檸七製作完成。林微夏舉著兩杯鹹檸七眼睛彎彎轉身下意識去尋找柳思嘉。
結果一眼看見班盛雙手插兜站在那裡,略微低下一點兒脖頸同她說話。
柳思嘉站在遠處對上她的視線,眼含歉意。
這飯是吃不成了。
心底不可能沒有失落感的,林微夏強行壓下心裡的這股感覺,仍衝她溫柔一笑。林微夏轉身向校門口走,打算去吃餛飩。
林微夏從口袋裡摸出白色耳機戴在左邊的耳朵上,呷飲了一口鹹檸七,清爽感溢滿唇齒,她正走著,一隻長臂伸了過來探向她耳側烏黑柔順的長發,直接順走了她的耳機。
林微夏扭頭一看,是她的同桌寧朝。
寧朝隻聽了不到三秒,發現耳機裡什麼歌也沒有,麵無表情地把耳機還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牛逼。”
林微夏被他受驚的表情逗笑,她發現寧朝這個人,除了穿校服就是穿粉色的T恤,甚至都不帶重樣的。
她懷疑寧朝有一衣櫥的粉色T恤。
“你很喜歡粉色?”林微夏問。
寧朝哼唧了一下表示默認,還說:“當然,那是你同桌的幸運色。”
他說著說著撇見林微夏右手端著一杯鹹檸七,左手還拎著一杯打包的冰飲,便側過去搶她的手裡鹹檸七。
寧朝並不是要喝,隻是單純想要逗她。他覺得這姑娘永遠一副淡然溫和的模樣,想要看看她臉上出現彆的表情。
她的情緒太克製了。
林微夏下意識地踮起腳尖去搶寧朝手裡高舉著的冷飲,可他一會兒換到左手邊一會兒換到右手邊,兩人很快鬨了起來。
從班盛的角度看,兩人的姿態有些親密,寧朝比她高一個頭,手臂時不時碰到她的肩膀,林微夏渾然不覺,最後還被寧朝把鹹檸七放在圍牆上的舉動給氣笑了。
暖色的殘陽拉長兩人的影子,透著不容打擾的美好。
班盛眼底的眸色一瞬變沉,“嘎嘣”一聲嚼碎了嘴裡的糖,然後直接吞了下去,撇下一句話:
“想起來有事,先走。”
情勢急轉直下,柳思嘉不知道為什麼班盛的氣壓驟然降低,擱下一句話就走了。
這樣她算什麼,心底發酸。
但這是開始。
僅是一周之內,學校就有人傳班盛周末爽了柳思嘉的約,消息愈傳愈烈,傳柳思嘉被甩了,班盛另有鐘情對象,跟高年級的學姐搞一起了。
而坐實這個傳聞的是柳思嘉新的一周沒來學校上課,一直都是請假的狀態。
林微夏打電話過去,一直是無人接聽的狀態。她也從班主任那裡要來柳思嘉的地址,在放學後登門拜訪,她卻閉門不見。
林微夏很擔心,怕她會出什麼事。
柳思嘉那麼要強的一個人,能讓她變成這樣,擊垮她自尊的恐怕隻有班盛了。
林微夏決定去找班盛。在班上找他太過惹人注意,她知道班盛不會在籃球社出現,聽說他從來不跟不熟悉的人打球,但基本上一周有兩次次他會在4號籃球館同李笙然他哥一起打籃球。
這還是方茉在體育館值日時撞見的。
傍晚,林微夏去了4 號籃球館,遠遠地便聽見籃球拍動地板的聲音,班盛穿著一件紅色的球衣正在運球,寬鬆的衣服將少年的肩背襯得更寬闊堅|挺,緊實的手臂線條流暢。
班盛站在三分球外,骨節清晰的手指牢牢地抓著球,跳起投籃,手肘伸直,球做了一個拋物線運動,掉進籃筐裡。
李屹然渾身跟沒長骨頭一樣,仰躺觀眾席前的台階上,旁邊放著一罐空的啤酒罐。他癱睡在那裡,身上散發著折墮放蕩的氣息,還不忘點評班盛的球技:
“還行,要不學長教你兩招?”
班盛囂張地回了個中指。
林微夏站在那裡,李屹然她有所耳聞,高三生,大他們一屆,是李笙然同父異母的哥哥。雖然是高三生,但一直把酒鬼的稱號延續得很好,同時他又是出了名的心算很厲害。
人們對於天才都有異常的容忍度。
學校裡的老師隻能睜一眼閉一眼。
林微夏開口:“班盛,我有事找你。”
班盛回頭,他額頭上綁著一根發帶,襯得眼睛更加深邃淩厲,汗珠順著利落的下頜滴到鎖骨上,視線極快地從她身上略過,回:
“沒空。”
在他再次背過身之前,林微夏呼吸輕微急促,強調:“五分鐘。”
班盛看了躺著的李屹然一眼,一直閉著的李屹然慢悠悠地睜開眼,費勁地從地上爬起來,撈起一旁的啤酒罐扔進垃圾桶,故意使壞:
“阿盛,來找你的這麼多位妞中,就屬這位最正。”
班盛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無聲施壓,後者聳了聳肩走了。
場內隻剩下他們兩人,班盛看著她,忽然把手裡的球扔到林微夏懷裡,緩緩說道:
“過我一個球,算你贏。”
林微夏下意識地接穩球,思索片刻便點了點頭。她不會打籃球,被柳思嘉拉進籃球社也隻是湊數,她的運動細胞一般,但現在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林微夏拍了一下籃球,開始運球,班盛橫亙在她麵前。林微夏帶著球,她一投,班盛都不用跳起來,仗著比她高一個頭的身高優勢,長臂一伸毫不費勁就把她的球攔了下來。
她換了個方法——假投球,舉著籃球在他麵前虛晃,以求趁他不備時換個方向投球,可班盛根本不接她的招,再次將林微夏的球擋了回去。
無論林微夏怎麼想方設法地投球,班盛都能預設到她下一個動作。偏偏他這個人散漫極了,一副爺陪你玩,隨你怎麼鬨的架勢。
十多分鐘下來,林微夏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白嫩的臉頰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運動的關係,微微泛紅。
班盛抬了抬眉骨,低下脖頸慢悠悠地轉了一下手裡的護腕。
一雙琥珀色的眼珠輕輕轉動著。
籃球再次拍到地板,林微夏抓著球沒有任何預料直接衝到了他麵前,班盛剛好低著頭,一張清純的臉撞入漆黑的瞳孔中。
林微夏整個人快到貼到他麵前,抬起眼睫看著他。從班盛的角度看,她的皮膚很白,瞳孔剔透且亮,漆黑的睫毛微微顫動著。
她的眼睛呈扇形打開,是很漂亮的杏眼。
兩個人的距離無限拉近,呼吸一緊一慢,互相縈繞。
班盛聞到了她身上有一種清甜的水果味,喉結上下滑動,感到一瞬間的癢。
林微夏睜眼看他,專注得好似眼睛裡隻盛得下他一人,語速緩慢但很認真:“原來你眼睛下麵有一粒痣。”
是一粒,不是一顆。班盛那粒痣長在左眼下麵的臉頰處,靠近鼻梁,很小,給原本冷淡的五官添了點欲,附在那裡像一小塊陰影,也更蠱惑人心。
平時基本沒人看出來,
但她發現了。
班盛一瞬間的愣怔。
林微夏趁機側過身子,抱著球用力一擲,籃球貼著籃筐慢悠悠地打了個轉,最後落了下來。
輕輕鬆一口氣,林微夏眼底恢複清明,後退拉開兩人的距離。
操場後側的水池過道上,修長的手扣在水龍頭上,指節弓起,淡青色的血管更加明顯,水龍頭擰開,白色的水柱往水槽底下衝,砸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班盛弓著腰低下頭,正在胡亂用冷水抹臉,水珠飛濺。林微夏站在一旁,開口:
“為什麼要耍思嘉?答應又爽約。”
給人以希望和期待,又將人狠狠摔到穀底。
這就是班盛。
嘩嘩的水聲戛然而止,班盛抬頭,他的頭發濕漉漉的,高挺的眉骨上還沾著水珠,筆直的視線將她釘在原地動彈不得,語氣緩緩:
“那得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