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不過才及笄的年紀,一雙漆黑的眸子透著純真,活脫脫就是個出塵脫俗的小美人,哪有那些個下人口中說的那般不堪,膚如凝脂,適才對著她笑的那一刹,她一個老婆子看著都心中歡喜。
沒準殿下會喜歡呢。
申嬤嬤抬手給她撫了撫肩頭的衣衫,下意識在褚朝朝肩上捏了下,她果真沒猜錯,這姑娘看著身形纖瘦,身上卻是個豐.滿的,她略抬了抬眉,囑咐道:“今夜你去殿下跟前伺候著,記住,困了也要忍著,須得守一夜才是。”
褚朝朝:……
守一夜?
她會困的。
心中雖是不滿,口中卻應著:“知道了,嬤嬤。”
申嬤嬤又好心提點了她一句:“殿下如今病著,守在榻邊安生點,彆動那些個心思。”
褚朝朝似懂非懂的點了頭。
待褚朝朝被申嬤嬤帶去謝璟的寢殿後,皇宮坤寧殿內,皇後麵色愁愁的倚在貴妃榻上,宮女在身旁給她捏著肩,有人回稟道:“娘娘,那女子已去照顧殿下了,娘娘放心,殿下洪福齊天,定不會有事的。”
皇後瞥了一眼窗外,語氣略有不滿:“本宮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璟兒是本宮唯一的兒子,他不能出事,也不知這空明大師所言作不作得真。”
若說衝喜,謝璟已過弱冠之年,早該娶妻,給他娶來王妃就是了,敏兒喜歡了他那麼多年,他又不是不知,可空明大師偏偏說隻能娶側室衝喜。
這下,她那兄長林國公如何能願意?
敏兒雖是想得開,想要先以側室入門再做他的妻子,可偏偏空明大師又算出了嫁進王府衝喜的女子生辰八字。
此時,敏兒不知道怎麼在國公府鬨著呢。
可她這個做姑母的又能怎樣,璟兒的病能快些好才是她最期盼的,至於娶誰,不過是個妾室,待璟兒病好,打發了她就是。
褚朝朝進了謝璟的臥房,踏進門的那一刻,她的小心臟就砰砰的跳,也不知璟王殿下醜到哪種程度,彆嚇著她才好。
聽阿娘說,她小時候被一個生的醜陋的親戚抱在懷中,直直哭了好幾個時辰才消停,等下若是璟王殿下貌醜,她得忍住才是。
褚朝朝這樣想著,輕手輕腳的向著謝璟走去。
越往前走,這寢殿內的藥味越重,苦的很。讓褚朝朝不禁揪起了小眉頭,璟王殿下不會是將自己泡進藥罐子裡了吧。
她垂首走著,如隻小烏龜般縮著腦袋還有些餓著肚子,一點一點走近這個她素未謀麵的男人麵前。
她緊張的有些冒汗。
且這種緊張是從前從未有過的,之前她生活在春水鎮上,極為自在隨性,不曾見過如此尊貴的人,也不知如何侍奉皇室中人。
她離開家的時候,阿娘隻告訴她,待熬過了這段時日就好了,想來璟王殿下也活不了幾日了,隻需聽話便是。
聽話自是沒問題。
在家中時,她雖有時性子頑劣些,可卻害怕爹爹,爹爹一跟她吹胡子瞪眼,她就會變的很乖,想來,璟王殿下也是很凶的,比爹爹差不到哪裡去,她就把他想成是爹爹,自然也就聽話了。
她這般想著,一個不留神,卻是撞上了什麼東西,本能的‘哎呀’了聲,抬眸間卻見是一位身披銀甲的將軍,褚朝朝歉意施禮,此時夜色已深,她沒想到這屋內還有旁人。
那將軍也頷首施禮,還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待走出寢殿,祁將軍問謝璟的小廝木漾:“這位姑娘是?”
木漾輕笑了下:“殿下納來衝喜的。”
祁將軍一張大餅臉寫滿了不解,殿下肯要女人了?
待木漾送走了祁將軍,回身在瘦弱如猴的木微身上用指尖點了點,抬眉笑了下,低聲道:“你說,殿下今夜會與這位小娘子圓房嗎?”
木微低聲笑了下:“你問我?若想知道問殿下去。”
木漾抬起拳頭在木微肩上打了下:“我還沒活夠呢。”
二人立在外間,都有些想不太明白,他家主子是什麼樣的人他們最清楚,去年外出揚州辦事時,揚州知府獻上了揚州第一美人,氣質、姿色、才藝樣樣一絕,他家主子看都沒看一眼,後來,揚州知府以為他家主子身為皇子,不可不顧及皇家顏麵才故作那般,夜間又將那女子安排進了主子的房間。
當時他們二人就看著那姑娘抬手掩麵似是哭唧唧的跑了出來,不知道的人定是以為她是被他們家主子給欺負哭的,可他們猜到了,要不就是主子冷著個臉讓人家滾,要不就是坐在桌案前手中擦著他的劍,把人家姑娘給嚇成那般的。
這幾年,皇後娘娘一直催著,主子也無動於衷,他們一直以為他們主子是個對女人沒興趣的。
這下倒好,娶了這麼個小姑娘。
他們二人都在想,這姑娘到底哪裡吸引住了他們家主子。
而且,就他們家主子的脾性,主動去喜歡一個姑娘?
不太可能。
估計主子為了證明他與顧公子不是斷袖,才會娶個小姑娘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不負責任的閒扯,褚朝朝已站在謝璟床前,垂首給他行禮,磕磕巴巴道:“見過璟王殿下。”
她行禮屈身立在那裡,等了好一會,卻不見麵前人的回應,便偷偷抬眸去看他,長長的睫毛剛抬起,就注意到璟王殿下似乎正在看著她。
偷看被人發現了。
她有些慌,阿娘和祖母的囑咐一時間都冒在耳朵裡,不能得罪璟王殿下,她一時緊張,從前向來利索的嘴皮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就要下跪說她冒犯了時,一隻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
褚朝朝隻覺得手腕處冰冰涼了一下。
璟王殿下的手可真涼啊。
如今已是春日,屋內也放了炭盆,他的手竟是這般涼,將死之人的征兆。
褚朝朝將目光落在他的指節處,適才偷看未成,不知這人長什麼樣,可他的手是真的好看啊,白皙而又骨節分明,讓人忍不住——想去摸一下。
她隻想想,不敢去摸。
甚至,因著被他握住了手腕,腦海中關於他的那些傳聞蜂擁而至,她整個人都有些抖,像隻篩糠似的。
褚朝朝不想自己這麼沒出息,第一次見他,就嚇成這個樣子,用另一隻手偷偷在自己腿上擰了下。
這時,自頭頂傳來清冽而有力量的聲音:“抖什麼,本王有這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