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大長秋這個年歲,養氣功夫非年輕人可比。儘管如此,她照看長大的小皇子被人議論,有誰能忍?
作為皇後、家上與公主共同的心肝寶貝,椒房殿的宮人擠破了頭,都想去小殿下跟前侍奉,聽到那些嚼舌根的話,就是聖人也忍不了。
大漢十年夏,椒房殿的花草開得茂盛,唯獨後殿透不進陽光,漫上絲絲陰冷。
一個粉衣打扮的宮女小聲哭著,容貌頗有姿色。她趴在地上磕頭:“皇後饒命,皇後饒命,奴婢一時說錯了話,奴婢再也不敢了!”
大長秋侍立在皇後身側,厲聲問她:“賤婢,誰給你的膽子嚼殿下的舌根?!”
宮女不說,隻一味的求饒哭泣。
呂雉跽坐案後,似在閉目養神。片刻睜開眼,冰冷道:“把她舌頭拔了,關進永巷,終生不得出。”
永巷那是什麼地方,那是不受寵的妃嬪,還有犯錯宮人的關押之處,與暴室沒有區彆。宮女渾身一顫,驚恐地瞪大眼,如爛泥般癱軟下來:“皇後!求皇後——”
呂雉懶得聽她聒噪。不消皇後下令,大長秋冷笑著使了個眼神,當即走出兩個力氣大的宦者,捂住宮女的嘴往外拖。
眼看著就要拖到殿門口,宦者忽然停了下來。
隻見門外藏著一顆小腦袋,形狀圓圓的,紮著圓圓的兩個小髻,粗粗看去,猶如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可這不是小姑娘,是他們的小殿下!
宦者傻眼了,殿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劉越意識到自己暴露了,眼睫眨了眨。
他探出頭,臉頰的肉肉鼓起一個弧度:“母後辦完正事了嗎?”
他為了不打攪母後,才在門外等的。
兩歲的胖娃娃也還是胖娃娃,手腳短短,肚皮白嫩,夏天穿得及其輕薄,小兜兜遮不住的地方,一戳就是一個肉坑。黑中帶灰的大眼睛又軟又甜,如今不吐泡泡了,張嘴就是上翹的奶音,口齒十分伶俐。
劉越覺得自己很正經,其他人不覺得,每每看到都雙眼放光,恨不能把小殿下抱起來親。
可現在不一樣,他們手裡還有個犯錯的宮女!
宦者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解釋,就在這瞬間,那宮女掙脫了捂嘴的束縛,像看到救命稻草般地嚎哭起來:“殿下救救奴婢,救救奴婢!皇後要拔了奴婢的舌頭,奴婢受不住痛,還請殿下救救奴婢……”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聲音傳進呂雉的耳朵,她猛地起身,隻覺一陣暈眩:“放肆!”
幼子平安長到兩歲,她捧在手心怕摔了,要處置什麼人都避著他,生怕汙了乾淨的耳朵,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殘忍的母親。越兒從小連一句斥責都沒有聽過,何況“拔舌頭”這樣血腥的話?
大長秋也哆嗦了起來,急急往外頭奔去,好一個賤婢,竟敢離間皇後與殿下,就算有十條命都不夠砍的!
那廂,哭嚎聲戛然而止,宮女重新被捂上了嘴。
宦者雙腿都在打擺子,恨她恨得滴了血,宮女卻並不在意,她劇烈無比地掙紮,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劉越,注視著他的反應。
一秒,兩秒,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