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麵色發白,這就是陛下所說的不寵愛、不上心,不過是跟小兒子較勁?那她的如意算什麼?
鼻尖一酸,眼淚簌簌而下,戚夫人落淚的時候,殊不知劉邦也在歎氣。
先斬後奏,他能怎麼辦?
大漢離得開淮陰侯,卻離不開丞相,誰叫皇後本事大,和丞相聯起手來,他還能反悔不成。丞相的教學水平,他是信任得不得了,萬一能把臭小子扳正,學會對父皇孝順呢?
瞅了眼身旁的胖娃娃,吃得狼吞虎咽,一口一口,頭都要埋到飯裡去了。
呂雉輕輕拍著兒子的背,生怕他噎著,低頭溫柔,抬首顯出清晰的冷意。
劉邦不禁訕訕,不過多“教訓”了一會兒,晚吃飯了一會兒,這小子眼睛都要紅了,叫他不自覺地心虛,在皇後跟前都矮了一頭。
轉念一想不對啊,朕是來興師問罪的,怎麼就輕輕放過,願意給皇後遮掩了?
皇帝的臉色變來變去,又有不悅漫上心頭,卻被劉越伸出的一勺子攪和了。
劉越吃完最後一口飯,臉蛋肉鼓起,瞧瞧麵前吃得精光的碗,又瞧瞧便宜爹麵前分毫未動的菜。
惡從膽邊生,他冷酷著臉,把肉都挑進了自己碗裡。
然後抿起嘴,軟軟道:“我要韓師傅和蕭師傅教我。”
從前他不明白,如今劉邦回來了,端看椒房殿凝重的氣氛就知道,母後為了打包淮陰侯,走了一條險路。雖然結局是好的,皇帝好像再也壓不住她了,但他不能讓母後的付出成為無用功。
不然便宜爹用自己不喜歡學武的借口,調走韓信怎麼辦?
那就先進行億點點努力,等便宜爹嗝屁,親哥登基,他就可以高高興興做一條鹹魚,儘情活在母後的庇護之下了。
不過痛苦兩年而已!
艱難地打定主意,胖娃娃惡狠狠地咬了口肉,如同咬劉邦的肉一般,發出嗷嗚一聲響。
劉邦心下一涼,心道臭小子真是膽大包天,連他的肉都敢偷。
終是青著臉道:“好好好,教你。”
此番回到長安,他算準叛軍不敢開戰,得修整了卷土重來,不如半月之後離京,剛好趕得上小兒子的生辰。
劉邦換了個坐姿,暗示道:“越兒的生辰快到了,可有喜歡的禮物?”
劉越嗷嗚的速度慢了下來。
既然決定為母後展顏而學武,他想了想:“我要一個大鐵錘,錘死人的那種,父皇送我嗎?”
或者在椒房殿門口貼上一個立牌,天子禁止入內……還是錘子好了,回頭問問韓師傅,他有沒有練錘的天賦。
這個武器簡單粗暴,沒有劈戳砍刺的架勢,唯有一個砸,鹹魚喜歡!
劉邦:“…………”
.
眨眼之間,劉越的生辰到了。
魯元公主半年前便同丈夫張敖啟程去往封地,既是視察又是遊樂,如今車馬掉頭,趕在幼弟生辰的前一天回到了長安。
哪知宮中變得翻天覆地,小皇子受陛下寵愛的名聲傳遍關中不說,還請了丞相做啟蒙師傅!
劉樂不可置信,她父皇轉性了?
牽著女兒的手,魯元走在宮道上,直至椒房殿顯露巍峨的輪廓。立馬有大長秋迎了出來:“公主,翁主,你們可算回來了。皇後早就盼著了!”
作為魯元公主與宣平侯的長女,張嫣今年五歲,遇人有些嬌怯,拉緊了母親的手。
魯元笑道:“讓母後久等,是我的不是。太子和越兒呢?”
“家上親自前往西市,為弟弟挑選禮物,小殿下……小殿下正在後殿學武呢。”
學武?
魯元愣了。作為劉越最親的姐姐,她怎會不知道幼弟的個性,學武並非吃飯睡覺,越兒不該喜歡才是。
她柔聲對張嫣道:“我們先給外祖母請安,再去找小舅舅好不好?”
張嫣點頭,形狀溫柔的杏眼閃閃發亮。
小舅舅臉蛋圓圓,身子也圓圓,她最喜歡小舅舅了,不知道能不能摸一摸肚皮?
……
得知教導劉越的武師傅是死去的淮陰侯,魯元掩飾不住心中的震驚。
她低聲問:“母後,盈弟可知此事?”
呂雉揉揉眉心,不再想著考驗太子:“你找個時機告訴他。他待越兒最親,自然知曉其中輕重。”
魯元公主輕輕歎了口氣,劉盈孝順,便是淮陰侯慘死為真,也不會怨怪母後,隻在心裡自責與不好受。不再去想這些,同母後問過安,她便找來大長秋帶著的張嫣,一路往後殿行去。
隻見寬敞的平地上,站了一大一小兩個人。
一個無精打采,一個烏雲罩頂,雙方肉眼可見的不快樂。
劉越握著小木劍,胖臉蛋耷拉了下來:“師傅,你為什麼不會用錘子?”
韓信鐵青著臉,半晌回答不出。
這小子好不容易答應了學武,他欣喜若狂,誰知沒過多久,自信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一如海陸空三軍聯合作戰之時。
他使得順溜的刀槍劍不學,偏偏要學鐵錘,這像話嗎??
韓信擠出一個笑:“是師傅……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