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大長秋暗暗歎了口氣。
雖說家上不久前處死刁奴,安全過了陛下的考驗,可日後呢?萬一陛下得勝歸來……怕是按捺不住了。
……
生辰的熱鬨持續了三天,椒房殿裡,呂家人的歡聲笑語不絕。
三天後,便宜爹再次出征,劉越終於從舅舅姨母姨夫的包圍圈逃脫,邁著胖腿回到寢殿,他覺得自己的臉蛋腫了許多。
轉過一道彎,就見韓師傅抱臂等著他,身旁擺著一個大箱子,依稀可見散落的竹簡。
韓信微微一笑:“殿下三歲了,單學武不夠,該真正啟蒙了。這是丞相準備的生辰禮物,給殿下啟蒙用。”
劉越驚呆了。
沒想到在生辰過後收到蕭師傅愛的啟蒙書,劉越瞧著巨大無比的箱子,有些邁不動腿。
“丞相還說,識字為先,學得百家,方能采納其長。”韓信悠悠道,“就從明天開始,先認字,再有足夠休息的時間,學習黃儒法墨經典,不用精,殿下聽懂了就好。”
蕭何雖是秦吏出身,當上丞相後鑽研黃老之學,但對諸子百家了解頗深,如儒家經書更是信手拈來!
不等劉越回話,韓信又提起了自己:“殿下生辰,信也沒什麼好送的。”
自被“抄家滅族”,韓信吃劉越的喝劉越的,堪稱身無分文。他感慨道:“臣最近跟在殿下屁股後頭,自覺兵家手段有所進悟,故而自創了一套劍法,名為‘我要努力劍’,難度不大,適合初學。”
劉越:“…………”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沒有。
我要努力劍?
胖娃娃睜大眼睛,控訴地望著韓信。
隻是過個生日而已,他師傅到底受了誰的指點,教導功力突飛猛進,竟還學會了噎人!
韓信板著臉麵無異色,實則心裡暗爽,心道留侯不愧是留侯,便是隱居宅家,智計也不曾消退半分。
昨兒留侯邀請丞相入府,丞相借機詢問教學之事,然後進宮告訴了他。聰明人的腦袋就是會長,不像他,被這小子打擊得自信都沒了,想他堂堂戰無不勝的淮陰侯,竟淪落到如此境地,要讓舊部聽見,該是何等的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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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永遠不會忘記昨日,趁著陛下出征,他邀請丞相前來府上,一為安慰,叫丞相不要為了淮陰侯傷感;二為探討養生之道,傳授自己新領悟的方法。
蕭何沉默地聽著,等他說完一輪,忽而道:“子房,我有一個可愛的學生。”
最近誰不知道丞相成了皇子越的啟蒙師傅,震撼了整個長安。張良淡笑聆聽,繼而恍惚半晌,丞相口中“可愛”的學生……和常人不太一樣。
聰慧過人,唯獨喜愛吃飯睡覺?
彆說蕭何了,他活那麼大也沒見過。
前半生為光複韓國來回奔走,後半生為劉邦創漢勞心勞力,而今終於宅家養生的張良詭異地,和宮中的小殿下有了奇異的共鳴。
他窩在躺椅上,許久不動的腦筋轉動起來,給蕭何提出幾點中肯的建議。
聰慧的天資怎能浪費,既然到了啟蒙的歲數,溫和不行,不如來點刺激的。
見蕭何朝他致謝,匆匆地走了,張良若有所思。
長樂宮沾了韓信的血,可丞相來來去去,分明是樂在其中,甘願的很。何況朝事那麼多,他都要忙出殘影了,還願意當皇子越的師傅,就圖小殿下漂亮可愛?
漂亮是真,可愛也是真,他都能抵住誘惑重新宅家,沒道理蕭何不行。
這其中有貓膩。
招來苦讀的長子張不疑,張良道:“備車,我明天進宮一趟。”
發現張不疑用見了鬼的神色看他,張良不悅:“為父是去證實心中的猜測。”
緊接著道:“時辰不早了,該睡了。”
張不疑望望高懸的太陽:“……是。”
翌日,兩架牛車停在長樂宮的宮門口。張良掀開簾,和陳平遙遙相望,半晌吩咐仆從趕近一些。
他溫聲問:“曲逆侯進宮,是為求見皇後?”
“正是。平有心效仿毛遂,充當小殿下的老師,敢問留侯何意?”陳平微笑著反問。
留侯不問世事,都差點閒得飛升了,今日倒是蹊蹺。不會也是察覺到淮陰侯的貓膩,因此進宮的吧。
劉邦帳下最俊美最智慧的謀士齊聚,有火花在半空四濺。張良俊麗的眉梢微動,避而不答,然後道:“請。”
……
劉越哼哧哼哧舞著小木劍,把“不想努力劍”批判了七八百遍,終於收獲韓師傅大發慈悲的一聲好。
胖娃娃掏出布帛,慢吞吞地擦了擦汗,還有紅彤彤的圓臉蛋,忽而軟軟道:“師傅,我要去找母後。”
韓信用眼神詢問原因,劉越誠實道:“今天忘了給母後一個擁抱和親親。”
韓信:“……”
他英俊的容色變了變,沒想通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奶娃娃,半晌道:“去吧。”
如今的門檻已經絆不住習武的劉越了。他收起肚子,一吸一呼,極為靈巧地踏入大殿,聽聞動靜,兩個極其俊美的文士齊刷刷地回頭看他。
劉越眨眨眼,邁開的腳步頓住。
他覺得自己成了香噴噴的一道烤乳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