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廷薄唇淺抿,握著她腰間的掌心向上,托在了她纖薄細膩的脊背上。
距離有些許拉近。
他的掌心滾燙,項宜在那和過去不同的姿態裡,忍不住看了過去,卻見男人目光正就落在她臉上。
目光相接的一瞬,項宜下意識錯開了去。
譚廷心下緊了一緊,掌心落回到她腰間,慢慢收攏了起來。
窗外的風一掃方才的溫吞,盤旋四起,勁勁有力。
項宜本還極力撐著,可到了後麵再撐不住這般力道,隻能被風所裹,如葉片在風中飄蕩。
半晌,窗外喧鬨停止,安靜了下來。
項宜被人從掌心輕輕放了下來。
她知道自己不得歇息。
他似是不喜仆從插手床榻之事,都是由她親自清換。
隻是她剛要撐著身子下床,卻被他輕聲叫住了。
“不急,等下讓人過來弄吧。”
項宜沒有回過頭看他。
她停在床邊隻是沉默著怔了一會。
譚家大爺最近怎麼了?
... ...
待從浴室回來,房中已被收拾一新,第一次不用項宜親自動手,她還隱隱有些不習慣。
可每一根骨頭都仿佛是錯位的,項宜已思慮不了這麼多,幾乎是躺下來就睡著了。
譚廷悄悄看了妻子兩眼,見她又這般快地睡了。
隻是她今日束在後麵的長發,在事後散的有些厲害,有一縷被她壓在了枕下。
借著淺薄的光亮,他伸了伸手,將那縷頭發輕輕勾了出來。
她睡熟了,絲毫未覺。
火盆燒到了最旺的地方,似是一室春暖。
譚廷慢慢閉起了眼睛。
*
翌日項宜險些沒起來,要不是喬荇在外連聲喚她,就要錯過給趙氏晨昏定省的時辰。
從秋照苑回來,項宜直接去了花廳理事。
譚廷從外院書房回來的時候,透過梅林恰看到花廳裡的人。
梅影錯落,她穿了一身茶白色對襟長襖坐在上首,下麵一眾管事挨個上前回稟報事。
她問事理事,令喬荇分發對牌,不急不躁地處置,下麵無一人喧嘩,遠遠看去便覺妥妥帖帖。
譚廷不知自己看了多久,直到肩頭落了許多梅瓣,才緩步離去。
項宜並不知遠處有人落了目光過來,隻是如常理完了事回房,看到賬房和自己那位夫君都在廳裡。
項宜不明所以。
賬房卻上前將紅布包著的銀子奉了上來,交給喬荇。
“這是夫人這個月的例錢。”
這例錢發得早了些,掂量起來,重量也不太對。
喬荇看了一眼,“這是三份例錢吧?”
怎麼三份例錢都送到了夫人這兒?
項宜也看向了賬房,順帶著看了一眼,書案前磨墨寫字的譚家大爺。
譚廷筆下頓了頓,沾了些墨,看了賬房一眼。
賬房先生立時提了心神。
這三份例錢,除了本就是給夫人的那一份,其餘兩份都是大爺從自己私賬上調出來補貼夫人的。
大爺不知為何不同夫人直說,而是讓他一起交給夫人。
他隻好解釋,“夫人掌管中饋,還要料理家事族事,十分辛苦,例錢本該三份,夫人收下吧。”
喬荇看著陡然多出來的錢,眼眸亮了亮,夫人辛苦這麼久,漲例錢本也是應該的。
然而項宜卻皺了眉。
譚家給管家女眷的例錢,從譚廷的祖母時起,就是一個未曾變過的數目。
這許多年物價不曾有大的波動,到了她這裡,自然也沒有陡翻三倍的道理。
她道不必了,讓喬荇將多出來的兩份還回去。
“我隻做了該做的事,拿應有的例錢即可。”
她態度明確,不該她的東西,便是落在她手邊也不會拿。
項家不比旁的人家,在這樣的事情上,須得越發約束才行。
賬房看著喬荇塞回來錢不知所措,目光求問自家大爺。
一滴墨從筆尖落在了宣紙上,化開了來。
譚廷有想過,她從不同他提錢,他若是直接拿銀錢給她,她可能會覺得難堪。
隻是他沒想到,連這點按月發放的小小例錢,她亦分的一清二楚。
哪怕她與他是夫妻,也許很快就有了血脈孕育的孩子,可她和譚家同他,還是被她劃下的一條嚴明的線,分割在兩邊。
譚廷心口升起不適感,抿唇沉默半晌,隻能讓賬房先行退下。
他輕輕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讓喬荇把僅屬於她的那份例錢收好,便回了內室。
... ...
接下來幾日的正房裡,似乎又恢複了從前的寂靜,隻是項宜隱約察覺這寂靜同以前好像有所不同。
她收到了弟弟妹妹的來信。
妹妹項寧同往日一樣在信裡提及日常的趣事,今次還寫了個趣聞給她看。
這趣聞是各地寒門讀書人寫下來寄給青舟書院的,項寓看了覺得荒誕又諷刺,說給了項寧,被項寧寫進了給項宜的信中。
可項宜看完,額上凝了汗珠。
那日譚家查賬的事情,她一直不想讓弟弟妹妹知道,沒想到竟以這種方式,傳到了他們耳中。